作者:清秋
前两天堂哥说要写一篇关于爷爷的文章,要我提供一些关于爷爷的素材,于是,在这个离家千里之外的南方的温暖的城市里,借着屋檐下洒进的冬日阳光,我慢慢地回想我记忆中和爷爷有关的一切……
我一直以为我与爷爷无甚情感,因为爷爷对我一直是寡言的,神情是淡漠的,很多人说,因为我是女孩的缘故。但是在前两天回想起爷爷的时候,一切记忆都鲜活了起来。原来情感都是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爷爷悲情英雄式的一生在我们家族,甚至是我们村庄,都是极为深刻,长久不能抹灭的。
爷爷是一名乡村教师,在那个年代里,这是一份铁饭碗的工作,吃的是“国家粮”,因此,爷爷因为教师的身份备受十里八乡的敬重和羡慕。我记事的时候,他已经退休了,什么时候退休的,没人跟我提起,不过我却当过他的几天学生。那时我在大伯在职的学校念小学,大伯因事请假,仍在中年的爷爷便来替他代课,爷爷代课是没有课本的,当然也没有教案了,他给我们讲他悲苦的童年以及他饿死的父亲,还有他出人头地的志气以及如愿成为教师扬眉吐气的一生。坐在讲台下的我们正是不识愁的年龄,谁会认真听一个代课老师在讲台上讲一些与课本无关的事情呢,我当然也没有认真听,即使讲台上那个人是我那平时凶巴巴的爷爷。所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的爷爷是怎么从一个饱受困苦饥饿的小人儿努力成为一名人民教师、成为人上人的。我只记得他说本来在我们的县城教书,可是因为直言及耿直的性格,被调配到了乡下教学。这个我是相信的,我的爷爷耿直的性格,一直到他晚年躺在床上动不了的时候才有所收敛,但并未改变。然后我也是从爷爷的话里知道了我未曾经历过的饥饿,爷爷说他在乡下教学的时候,因为饥饿和勤读书的缘故,患了青光眼,白天可以视物,晚上一天黑,就完全看不见了,当时我听爷爷讲的时候是不甚相信的,眼睛还会生这样的病么?可不是爷爷看我们年纪小,编着故事来哄我们的么?所以爷爷说到这里的时候,讲台下一群小孩儿都笑了,我也笑了……
爷爷是不苟言笑的,除了严肃,他平日是没有多余表情的,话语就更少了,仿佛家里的人都不够资格和他交谈。后来想想,确实是如此。我的母亲平时忙的似陀螺,常常脚不沾地屋里屋外的忙活;我与哥哥年纪小,常常捣乱惹他烦恼;而我的奶奶是一名旧社会的“产物”,不识字,还是小脚,每天除了柴米油盐,就是侍弄菜园鸡鸭。
我常常想,爷爷这样的知识分子怎么会与奶奶这样的旧社会妇女结合呢?记忆中奶奶就是一脸皱纹,笑起来就似小学生作文里开成的一朵菊花,佝偻着背,常年着一件青布衣服,斜开襟,扭盘扣,留着旧时期的齐耳短发,额前多余的发丝都用黑色发夹工工整整的别在脑后,越发显得整个人年代久远,有腐旧的味道。每天闲暇时间,奶奶便是与隔壁五奶奶坐在屋檐下偶偶私语,聊的不是谁家的鸡丢了,就是谁家妯娌吵架了……
这样的爷爷奶奶应该是没有爱情的,两人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似两个世界里的人。爷爷从来没有正式称呼过奶奶,所以至今我都不知奶奶姓氏名字为何。他们之间仿佛都不需要言语。夏日,奶奶早早起来收拾屋子,把笼子里的鸡禽放出院子觅食,然后转入堂屋后的厨房准备早饭。爷爷这时候就端着自己的水杯,拿着自己的牙刷上了自家屋顶洗漱,爷爷刷牙是很认真的,他咕嘟咕嘟漱口的声音可以划破整个村院清晨的宁静。在村里人开始为一天的生活忙碌起来时,爷爷拍拍打打开始了自己的晨练。爷爷的晨练都是一丝不苟的,先拍打脖颈,肩膀,后背,手臂,腿部,膝盖,及至小腿肚,一丝不差的拍打完成后就开始了他的“五禽戏”,一套晨练完成后,他会响亮的清一下喉咙,吐出一口痰来,然后结束了一天的晨练。基于爷爷这么坚持晨练,他的身体一直很好,直到奶奶的去世,这已经是后话……
晨练完了,爷爷就下去吃早饭,爷爷奶奶各坐四房餐桌的一方,安静进食,就好似演练一般,早饭完毕,爷爷就带好自己的鱼竿,挎上鱼篓,踏上早晨还清凉的阳光,走到几里外的水库开始钓鱼。每当夕阳西下时,落日余晖拉长了一个矍铄的身影缓缓移动而来,那就是我的爷爷回来了。也有相熟的路人招呼:朱老师,今天又钓了不少鱼吧?爷爷不管有没有钓到鱼,他总是回答:没什么鱼,没什么鱼。爷爷回来后,奶奶又得忙活了,如果爷爷没有钓到鱼,那就要准备晚餐了,如果钓到鱼,那还得收拾完鱼再准备晚饭。
冬天,爷爷是极少去钓鱼的,他会在家里写写毛笔字,读读书,画点画,偶尔逮一两个年轻人下两盘象棋,年轻人很少乐意和他下象棋的,因为爷爷脾气又臭又硬,他身上自带的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难以亲近。但是如果被叫住了名字,年轻人也是不敢推辞的,勉为其难总是要陪着下两盘,输了后总是要推脱技术不行,不敢再切磋,爷爷岂能轻易放走,定是要拉着下个满意为止。
爷爷信奉马列毛邓,崇拜红军,所以对红色也有别样的情怀.那年年小,奶奶给我扎了两只小辫,系了两朵绿色丝绸花,被爷爷看见说了一通:女孩子家家怎能带绿花,一定是要带红色才好看的。说的我年少的心里是极不服气的。
冬天很快就要过完,年关就要来了,爷爷也要忙碌起来了。春节时,家家户户都要贴新春对联,在没有成品对联买的年代里,爷爷的手写对联是全村人眼巴着的东西。早早就有人拜了红贴,买了红纸,让爷爷帮忙写对联。爷爷的对联都是自己研究所想,必是家家户户都不同,但是主题无外乎都是歌颂祖国,感谢社会主义,祝福新春。一天对联写得多的时候,能铺满整个堂屋,天气晴好的话,还能铺到屋外,铺向晒谷坪。每当这个时候我和哥哥走路只能踮着脚尖挑着对联缝隙儿走,如果不小心踩到了,那必然是要受责骂的,爷爷的责骂总是掷地有声,和所有农村人责骂小孩的语言都是不同的,但却最是让人心惊肉跳的。这个时候奶奶养的鸡也是为难至极的,习惯中午回来觅食的鸡儿们虽然早早被爷爷赶的远远的,但总有一两只馋不及的鸡总想着偷跑回屋找食吃,无意间总是踩到爷爷的对联,爷爷这时必是气急败坏的赶鸡,然后才低声地带着怨气的对奶奶嘟囔着,意思说:这一两只鸡你都管不好了么?爷爷奶奶甚少吵架的,我想,两个毫无感情,甚至说毫不相干的人怎么会吵架呢?
只有一次,我见奶奶生气。那是因为爷爷偷偷拿了六千多块钱将自己写的诗印成了诗集,六千多块钱在当时来说还是一笔巨款,相当于打工族一年的工资,奶奶是气急了,将爷爷的衣物从房间全部丢出了堂屋。爷爷闷闷的一天没有做声,但是他仍是倔强的没有低头,最后依然是奶奶把衣物又收拾了回去。我那时想,爷爷一定从心里是瞧不起奶奶的,他一定是认定奶奶乃无知妇人,金钱怎能和自己的诗集相比,诗集赠与相知之人,自然可以传颂世间的,然而金钱却是如粪土般的东西。
爷爷对奶奶的情感毫无遮掩的表现出来是在奶奶去世后。奶奶去世那天,我刚好去学校报名,一向健壮的奶奶逝于突发脑溢血,所以走的非常迅速,我从学校赶回家里时,奶奶已经入棺,在村口远远的就听到女人们的哭声,我的心还是茫然的,灵堂就设在堂屋,我茫茫然跪在棺前磕头,没有看到爷爷。只听见爷爷奶奶房间里传来低语声,似有人在劝慰,但未见有回答,只断续传来老年男子压抑的吸鼻子的声音。妈妈走进去说孙女回来了,然后我听见人起立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会,爷爷就站在我面前将我扶起来了,我是哭着的,爷爷只说了一句:你奶奶走了。我抬头,看见爷爷眼睛红红的,里面竟包裹着泪水,我心底是震惊的,但我未做回答,只是点点头,我和爷爷是生疏的。爷爷却竟然又问我:你吃饭了吗?先吃饭吧。我摇摇头,说:不想吃。爷爷沉默了会说:好孩子。然后又缓缓走进了房间。我这才发现爷爷竟然那么瘦那么老了,一夜间仿佛全白了头。啊,原来爷爷对奶奶的感情深着呐!
奶奶去世的年月久远,所以现在竟不能清晰的记起她葬礼的细节,只知道爷爷因为奶奶去世几天几夜未曾进食,也听说爷爷在床上躺了几日不能下床,这些或许是我亲见却不能祥记,或许只是听长辈亲友传闻。因为奶奶去世后,我有点不愿正面我的爷爷,也许因为生疏,也许因为害怕,我从小受到爷爷太多的呵斥与苛责,这让我对爷爷是无限疏离的。
奶奶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奶奶还是活着的,有时在楼下堂屋走过时,我仿佛总听见她在叫我,有时走到楼下厨房时,又仿佛看见她在给爷爷温酒。我想奶奶在爷爷心里也还是活着的。奶奶去世后几年,我都有点刻意躲着爷爷,而爷爷也常常窝在房间里不大出来,只有周末回家吃饭时,我和爷爷能打个照面。那个时候爷爷却对我热络了起来,他常常想来和我聊聊天,又常常鼓励我努力读书,这是之前未曾有过事情,他还曾夸我重情义,因为他说奶奶去世时我竟伤心的吃不下饭。我却不胜其扰的,因为我觉得他絮叨,思想又很迂腐,话头又很陈旧,十几岁小女孩的心思他哪里懂得,母亲却知道我的心思,每每此时都会打断爷爷的话头说:妹子,你回房间读书去吧。我便似得了赦令一般窜回了自己的房间,拿着书本假样研究起来。好几次我瞟见他在我房间的窗前站立,欲言又止,之后又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离开,他认为我如此上进学习深得他心。
后来我进省会读大学,每年寒暑假才能回一次家,那几年爷爷在我的记忆里竟然是空白的,而那几年所有关于爷爷的记忆都是从母亲那听来的。
听来那些关于爷爷的故事似乎都在冬天,那时一年到头忙碌的母亲也能闲下来陪我聊天了。我与母亲午饭后就围着火炉取暖,母亲不是纳着鞋底,就是织着毛线鞋面,然后东拉西扯一些家常,慢慢的就说到了爷爷。
那时冬天爷爷十分怕冷,常常是吃了饭就窝在床上取暖。我问母亲爷爷为什么总躺在床上,为什么都不写字画画了。母亲叹了口气,声音软和的议起了我的爷爷。一说世事变迁,他人却依然迂腐,我不在家时,一日竟被对面满奶奶家的狗咬伤了小腿,他自去找满奶奶理论,一个是从不会粗俗俚语的教书老头,一个是牙尖嘴利的农村泼妇,爷爷满腹诗书文学全派不上用场,竟是败下阵来的,最后满奶奶竟说爷爷被咬是自找,爷爷气的脸色灰败,被村里人看了笑话去,这是一话,另一话是爷爷的腿敷了草药竟不见好,后来竟至伤口溃烂,拖拖拉拉几个月才好起来,这一回,将爷爷一辈子的气性败去了三分之一。我又问,腿伤了,也不至于身体差到如此这般光景。母亲又叹了口气,接着说起来,她说你的爷爷你不知道么,不管刮风下雨总是逞强钓鱼去,开春天气虽暖和,但总是细雨缠绵,小辈多次劝说让他在家将养着,他总是不听,一日在水库边钓鱼时,雨后的泥土湿润松软,爷爷一个不慎竟跌入水库,幸而刚过干涸冬季的水库水并未涨的太深,爷爷在挣扎扑腾时有熟人路过,将他救起,送回家时爷爷整个人都不大好了,养了很长一段日子,身体却是正式不复从前了。说到这里,母亲停了下来,我也沉默了,心里隐隐升起了怜悯。母亲停了会,又接起话头说起来。她说,你爷爷现在都这样了,可还是逞着强呢。我没有发问打断,母亲继续往下讲,那年村里有户人家吵架,儿子怼了老子,这在崇信尊卑有序,仁义孝道为先的爷爷眼里是不能容忍的,他跑到那家村民家里,将那家里的儿子一顿臭骂。如果在从前,爷爷还是那个一言九鼎,威风凛凛的爷爷,如果村民们还是那些淳朴的村民,如果改革的春风还没刮进年轻人的心里,那么那家的儿子自然是尊崇爷爷的。可是爷爷老了,村庄也在蜕变了,爷爷老一派的作风,在村民眼里崇高的地位动摇了,于是爷爷被那家的儿子赶回了我家,爷爷是被一路谩骂回来的,回来后他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了。自此,爷爷被从自己努力建立的神坛上彻底拉下来了。母亲是这样总结爷爷的,太不服老了,太不知变通了,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晚上,我从外面回来,经过爷爷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咳嗽声,我忽然停住了脚步,然后鬼使神差般的走向了那扇关闭的房门,门没有反锁,我顺手一扭,门开了。屋内灯光昏暗,墙是没有粉刷的红砖墙,所以越发显得房间昏暗。房间布局还是奶奶在时的布局,窗下是书桌,斑驳的看不出漆色,门边是立柜,上面的电视机信号不大好,沙沙的传出新闻联播的声音,立柜旁边是一张矮桌,上面放着茶壶杯具,爷爷躺在矮桌旁旁横放着的床上,头歪在床沿边垫高的枕头上看着不甚清晰的电视机。一切都似没变,一切却又好像都变了。爷爷见人进来,立刻认出是我,语带欣喜地招呼我坐到他床边去。我沉默的走过去,并未即刻坐下,他又热切的示意我坐下,我低头坐在了他的床沿,叫了一声爷爷,后抬头望了他一眼,这一眼后我是惊异的,他的面颊竟然深深的凹陷下去了,灰白的头发,虽并未秃顶,却能清晰看到肉粉色的头皮,见我坐下,他把手伸出被窝,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啊,这是一双枯瘦的手,只剩皮包着的手,没有丝毫生气的手,这双手让我意外的热了眼眶。爷爷在重复的说着关心我的话,重复也许是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说爷爷,你得多吃点饭。说完后我们两都不知道能再说什么,我便从他房间出来了。
第二日起床,我感觉爷爷明显是开心的,或许是因为我夜访过他的缘故。那天中午是我给他做的午餐。爷爷的午餐是单独做的,他常常吃面和粉,我说吃饭营养些,他说年纪大了,牙口不好,饭菜嚼不烂了,我反问,您不是带了牙套么?他解释说,虽然带了牙套,能把食物嚼碎了,但是食物运到肚里肠胃里,却是不易消化的,人要顺应变化。我不知道他的这句顺应变化是说顺应身体的变化,还是顺应时事的变化。那天中午我给爷爷做的是肉丸砂锅粉,瘦肉我剁了很多,剁成沫后我剁了些葱花揉了进去,爷爷吃的时候万分感动,一直夸赞我是对他最好的孙女。我却感觉惭愧了。
此后我和爷爷的关系有了微妙的缓和,他常常来楼上看我,找空隙和我搭话。一日,他抚着蓄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胡须问我:孙女,你瞧爷爷是留胡须好看还是不留胡须好看,我敷衍说都好看。爷爷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后来又着了一件长褂,整个人变得慈眉善目起来。春节过后我又要回省城继续学业,开学前几天我在房里看书,爷爷上来了,往日他若是看我念书,必是在门外静静站会就走,那日他竟推门进来了。他进来后竟与我说:爷爷这些年对不起你!我怔住了,爷爷为什么会这样说呢?爷爷为什么说对不起我呢?难道是因为当年他真如村邻们说的因为我是女孩不喜我?还是当年我被烫伤是他未出钱相救?又或者他常常苛责呵斥于我?爷爷没有解释就下了楼,我怀着满腹疑问却并未问出口。
我对爷爷的记忆到此便结束了,此后我大学毕业,在外求职,终年忙碌,与家里联系越来越少,爷爷更是仿佛从我生活里剥离了一般。直到我谈了现在的老公,那年春节我们双双回家拜见父母,刚进家门,母亲便让我领着我家先生,也就是那时的我的男友去见见爷爷,爷爷的欣喜是溢于言表的,他一直说着好,好,很好。那时他依然是躺在床上的,他极力支撑着上身,想离我们近些。他浑浊的眼睛里有光彩闪烁,他是真心为我高兴。
这次是我最后一次见爷爷,春节过完我便返深上班,清明节前几天天我心间一直隐隐作痛,却不知为何。痛了两日,母亲打电话给我说爷爷过世了,我心中平静,竟无大悲痛。回家后整个大家族都来吊唁,第一次整个家族聚的这么齐全,我竟发现人人与我一般,十分的平静。我想,爷爷晚年身体十分不好,也许过世却是一种解脱吧。只母亲说了一句:你爷爷若活着,看到人都来的这么齐,必是比谁都高兴的,因为你爷爷是十分爱热闹的人。
爷爷去世后两年,我家便从老宅搬走了,从此,家里与爷爷相关的一切都留在了老宅里。期间我回老宅看过一次,老宅是村里的第一座红砖楼房,当年好似闪光般矗立在村中央的老宅,现在沉默的立在风雨里,红砖上遍布了斑驳的青苔,青苔晒干后又被雨水洗刷出一道道灰白相间的印子。这忽然让我想起来爷爷那一撮胡子,然后爷爷干瘪凹陷的脸颊出现在我面前,然后他和我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抬头望望天空,好似有泪水从眼角滑落。我想,爷爷从来没有对不起我的,当然他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一生刚正不阿,自恃正义,从未恃强凌弱,也从来不畏权势,他就是一个铮铮铁骨的读书人,他在整个村庄书写了自己恢宏的一生,虽然晚年有所灰败,但是谁能说自己能真正像他一样,是个无私的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