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放三天假,于是抽空拜访各位老朋友。在长沙附近的经常联系的,只有王教授。王教授是我同学,在湖南科大工作已经近8年了,目前职称还是讲师,我这么称呼他,既不是褒扬也不是调侃,就当是新年的一种祝福吧。
跟王教授聊天吃饭很有意思,在校门口的浏阳蒸菜馆叫上几个菜,同时习惯性地叫上两瓶邵阳老酒,边喝边聊。讲些各自的见闻,对目前各自的处境发些感慨,后来不自主的聊起了“堕落街”。
每一个地方的成名与否,都有它的历史因素社会因素,10年前我混迹堕落街的时候,人还年轻,对一切都充满好奇,虽然,曾经在那个地方受过伤。王教授对那个地方只有听闻,却从来没去过,往事重提,两人兴致不减。听说,堕落街要消失了,王教授建议我回长沙后一定要故地重游。
酒有点上头,晕晕糊糊的我立即告别王教授,搭上返回长沙的汽车。
到长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我在湖大牌楼口下车,发现眼前的一切恍若梦中。沿江大道灯火辉煌,完全不是以前乱糟糟的样子;桃子湖比以前要宽敞多了,以前都是菜地,现在居然都是水了,也正了“湖”这个名字;再看以前的堕落街,还是灯光明亮,这场景是多么的熟悉啊。但是仔细想后,又好象少了点什么,哦,原来嘈杂的音响声没有了,一切显得安静与萧条。
从湖大牌楼口自南向北,我在堕落街信步行走。
或许是比较晚了,或许是天气太寒冷了,或许现在过夜生活的人少了,反正,堕落街上冷冷清清;堕落街东边的那些铺面已经拆除,现在在这里摆摊设点的都是些塑料棚子,塑料棚子里面都是我熟悉的小吃:麻辣烫、臭豆腐……小黑板上写的价钱还是10年的老样子:麻辣烫5毛钱一串、臭豆腐一块钱三个……
稀稀拉拉的成对情侣,在寒冷的夜空下,边走边抽空亲几下,或许有点情意或许有点慌乱,在我的目光下进入了街边的小旅馆。
心里一下子好象被抽空了一样,这就是当年的堕落街?一切都在发展,它现在已经象迟暮老人,路边上的各色垃圾就象它杂乱的胡须。一想到胡须,我不由得摸了下自己的下巴,几天没刮脸了,脸上已经是杂草丛生。苦笑!
继续往北走,西边的铺子基本上都关门了,卷闸门上都贴有“旺铺转让”的白纸,眼看就要拆迁了,哪里还是“旺铺”?甚至还有个店铺写了一大堆“经济危机、工厂倒闭、亏本大甩卖、回家种田”字样,我笑了笑,这好象跟经济危机和工厂倒闭没什么关系吧。
这时来到一个开了门的小店前,是个精品店,店主是个漂亮的小妹子,她穿着厚厚的风衣依在门口,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身体随着店里的轻音乐微微抖动,或许她在御寒,或许她在随音乐起舞。而店铺上端有个招牌,我被招牌上的内容吸引住了:“记忆,消失的文明与即将消失的文明……”
我思索了下,还是不明白其意思。于是,就往店铺里走。
“欢迎老师光临!”小妹子嘴巴很乖,迎上我打招呼,“是给老婆买纪念品还是给小孩子买纪念品?”
“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师?你认识我吗?”从来没被人称呼为老师,今天感觉很奇妙,原来我还是象个老师的啊,呵呵。我这个人长相太平凡了,不是象这个就是象那个,以前同学说我象张国荣,后来变黑了,认识舟子,他说我象任达华。哎,我啥时候才象自己呢?
“我应该没看错,你就是文学院的老师。”小妹子好象很认真,“我就是今年从文学院毕业的,你好象刚来师大没多久。”
呵呵,不管她是作为生意人的职业习惯还是她真的认错人了,随她吧,我边浏览架上的商品边问她:“你这招牌上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文明会消失的吗?”
“会,肯定会,文明是种意识形态,有种文明是有历史界限的,消失了,它就不再是文明,人们即使记忆或者回忆,它也就是一个笼统的符号了。”小妹子还挺会掰的。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也想买几件精品的,但是,我不知道我女朋友喜欢哪种样式,只好作罢。这也不怪我,我认识她两年了,一直很朴素,从来没买过什么精品啊首饰类的。
告辞出来后,我就往以前的宿舍走,到了后,看到的却是一堆废墟。站在废墟上,点燃一支烟,沉思。我努力在脑海中搜索发生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喧闹起伏,仿佛就在昨天。
一切真的消失了。
寒风又起,我竖起衣领,打了个哆嗦。
得找个地方住宿了,继续往前走,看到了一个旅馆,是以前成教学院的宿舍改造的。一问价格,很便宜,50块一个晚上,还有电脑上网。
我住的房间临街,我站在窗边,看着眼前的景况,心里又没有了感觉。
该消失的还是会消失的,我想。
晚上睡得很不塌实,10年前的情景,10年后的情景,在梦中纠缠。我看到自己了,看到当年一个落魄的学生,大喊大叫要堕落,一身伤痕累累后,还是堕落不了,还是那么老实巴交的在做事。
有些人是永远堕落不了的。
今天醒来,突然心悸,赶紧起床,晕,要迟到了。穿好衣服后,才想起,明天才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