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记忆中,脑海里最具画面感的图片:一条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从大山的外面一直延伸至一座土坯屋前;堂屋的木门坎上倚着大口大口吞吐老旱烟的父亲,烟雾弥漫;母亲则忙着伺候着那一群鸡们、鸭们。
那就是家,脑壳中最有画面感、最温馨的地方;那条泥巴路就是回家的必经之路,也是唯一一条连着山里和外面世界的通道。
我的祖辈都是泥腿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守着大山深处的这块土地,春种秋收,日子平淡而充实。
门前是路,路边是小溪流。小溪里有我儿时捉泥鳅的身影,土路上有我玩蚂蚁的回忆;这方水土,承载着我太多的记忆——记忆中有欢笑,也有痛楚。
七岁那年,当父亲拉着我从这条土路跨入学校大门时,这条土路就成了求知之路;永远记得父亲那句语重心长、在那时又似懂非懂的话:
“崽啊,你要争气,读好书、上好学;要从门前这条土路上走出去,但无论你走多远,飞多高,都得要记住回家的路;这里有你的家,也有你的根。”
从小学至高中,我一直都在这条路上走着。一天两趟,都记不清磨穿了多少双母亲亲手纳的千层底布鞋;也记不清父亲给我买了多少双雨鞋。但我一直都记得父亲的话,虽说似懂非懂。
(二)
九八年高考落第后,为生计,怀揣着带有父亲体温的二百元钱的盘缠,从门前的这条路上踏上了打工之路;从此,走南闯北,风里来、雨里去。
出门的那个早晨,父亲非得送我上车才放心。父子俩踏着清晨的露珠,走在这条土路上,心情有点沉重,一路没说太多的话。
土路的尽头,一辆客车停靠在马路上,那车将载我驶向我寻梦的地方;父亲感伤起来了,他佝偻着背,指指那条土路,哽咽着说:
“崽啊,你要记住这条回家的路,无论你走多远、飞多高,你一定要回来;这里有你的家,有你的父母,有你的根。”
客车缓缓开动,父亲伫立在路边,久久不愿离去……
(三)
在外打工十几年了,干过建筑,做过流水线,送过外卖,卖过报纸,扫过街道,涮过餐具…痛过、累过、失望过、迷茫过,但是一路走下来,平淡而真实,虽说赚不到太多的钱,但穷且快乐着,也忙碌着。
忙着、忙着,就忘记回家了。前几天,父亲让人捎话过来,说父母都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尤其是母亲,头发全白了,背驼得更厉害了,牙齿也松了,可老是在叨唠着你们。
收到父亲的口信,我才想起我已经五年没回家了。父母老了,恋旧,想儿子了,这是人之常情;可我这做儿子竟……
一下子想起了年迈的父母,心酸不已。爸、妈,在家还好吗?一餐还能吃几碗饭,你爱喝得的小米酒,还有那么香吗?不觉得,眼泪流出了眼眶,是到回家的时候了。
回家吧,看看年迈的父母,看看门前的那条路,那条小溪流;看看那方生我、育我的水土。
收拾妥当,妻和我急急往家赶……
经过几小时的奔波,客车又缓缓地停在父亲送我出门打工的那个路口;那条土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劈山而入的水泥公路……
父亲佝偻着背,早已候在那里。我的心一酸,眼泪夺眶而出;(父亲担心物是人非,怕我认不得回家的路。 )
刚下车,父亲佝偻着背抢着帮我拎行李;十几年前,父亲送我出门打工的情景就在眼前,父亲当年说得话又响在耳际:
“崽啊,你要记得回家的路,无论你走多远,飞多高…”
父亲变老了,土路也变水泥路了,唯有亲情不变;想想我那么多年没有回家,心情越发沉重。
“爸,我自己拎吧。”我说。
“不,你坐那么久车都很累了,再说,我身体好着呢,能行。”父亲固执着不让。
看得出来,我们回来,父亲很高兴;虽说佝偻着背有点吃力,但我不好再拂父亲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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