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脚趾

母亲住院了，因为她的脚趾。二脚趾骨折挤压大脚趾，走路疼痛难受。

母亲的大脚趾先天畸形，旁边突出一大块，平常穿鞋都不舒服，鞋子经常是脚趾旁边先磨出大洞。

六十多年了，母亲经常穿着磨出大洞的解放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地、砍柴、挖红薯 ，喂猪……

磨穿了多少鞋子，母亲记不清了。我们也从来没有在意过，拉扯我们长大，母亲用尽了全身气力。畸形的大脚趾也伴随着她大半生，那怕有再多的不方便，母亲很少提及她的脚趾，总是默默忍受。

前些天，在南方讨生活的我。腰上突然长出了一圈泡泡，疼痛的很。不得已，求助略懂中医的父亲。其实，那时母亲的脚趾已经疼得不能走路了，可母亲竟然没有告诉我。

当我的病情好转，妻子才告诉我。母亲准备去长沙去看她的脚趾，已经不能正常走路了。

看来天下父母都一样，只报喜不报忧的，我心里难过起来。想起前两天，她竟和说她很好，叫我安心养病。母亲已然疼成那样，可竟然还担心她的儿子。

妈，我没事，你安心去长沙治好的脚趾，不要怕费钱。我也只能口头宽宽她的心罢了。

去长沙的第二天，母亲竟然把交了三万多的住院费要了回来。妻子告诉我的时候，我愕然了，母亲怕是心疼钱了吧。

我反正老了，也干不了重活了，再说手术后也不知道怎么样？还不如好好休息，以后不干活就好了。母亲在电话里喃喃地、重复着相同的话，我一说话就打断我。

母亲心疼钱了，好几万呢？那得多少头猪，多少担红薯……此时，我面前突然你浮现出母亲为省一块钱公交车，拖着她的痛脚，从菜市场一拐、一拐地走回家去的情形。

那是今年国庆长假时候，我趁着假期回家了。看得出来，母亲很高兴，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好多我爱吃的。

这种时候，母亲竟把她平时精打细算，好省钱的毛病都忘了。我跟着母亲，大包、小包……大件、小件……母亲逛了一次，又逛一次，生怕漏掉什么没买一样。

终于，我手里拎满了各种菜，母亲也双手没空。走到公交站台，我轻声问：

妈，坐车回吧，东西太多。

不了，才这么点远，一块钱呢？这么点远，其实我家到菜市场有两公里左右。

我不敢拂了母亲的意，只好走着回去。

我走在前面，母亲跟在后面。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母亲落在后面好长一段路了。

母亲艰难的走着，花白的头发，在太阳下有点晃眼。佝偻着背，走一步、停一下，走三、五步又放下手中的菜，弯着腰、脱下鞋，搓揉她的脚趾。母亲其实很疼，可她又不愿表现出来，只是咧着嘴在揉着。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的影子又矮了几分……

一边搓脚趾，还一边喃喃自语。怕是又得变天了，我的脚趾又疼了起来。

妈，不要紧吧。要不，打个的吧。

不了，没事，搓搓就好，老毛病了。说完，直起已经佝偻了的背，挣扎着走着……

突然想起《背影》中描写父亲的样子，天下父母大抵都一样吧。可我回望母亲的样子，在阳光下是那样的渺小，又那样无助。可母亲她竟然一点也不在意，三、五步一停，走走、停停……

长沙检查回来几天后，母亲的脚趾更加疼了。不得已，又住进了人民医院。

我在询问父亲时才得知。其实，你母亲的脚趾是在年轻时担红薯时，路滑摔跤造成了骨折。这么多年过去，这次疼是老病复发。加之大脚趾先天畸形挤压，这就更加严重了。

乡里人有种说法。说母亲的那个脚趾突出，是命中带苦的。其实，母亲真的也是，操劳了一辈子，至今也没享过一天清福。

但愿母亲快点好起来，别再信命，得相信现代医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