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桂树老了

才隔半年，外婆堂前的老桂树老了许多。树皮脱落，枝叶泛黄。正对堂屋的枝头光秃了些，叶子间的缝隙非常大，且缠满了细小银白的虫丝﹑虫网。老桂树掩藏了以前朝气蓬勃的神态，过去繁茂新绿的倩影，尽将老头形象呈现在我眼前。突然间我感到全身微凉，渐渐收敛了回家愉悦的心情；心里并有一种感觉飘荡。是悲叹？还是凄切？瞬间我变得很是深沉，默默不语望着这棵老桂树。

老桂树之所以叫老桂树，只是因为它的树龄，而并无其他缘由。它虽是七十年代末外公年轻时种植的，目睹了父辈们的成长历程，陪伴孙辈们度过了二十多个酷暑寒冬；但它青春依旧，生机盎然，尽显年轻时的样貌。

春日，青翠的枝叶，清新的气息，迷醉了万里归来的紫燕。紫燕在老桂树顶端盘绕，呢喃。有时还会有喜鹊登枝，夜莺停留。

夏日，多繁苍绿的枝叶遮蔽了火辣的阳光，招引了餐风饮露的夏蝉，高卧在老桂树身上乘凉，嘶鸣。每到晚上，舅舅舅母们手拿蒲扇，来到树底下乘凉，闲聊；小孩子们手牵手拥抱它，然后坐在一旁，静听外公讲老桂树的故事：这棵老桂树的树龄比你们的年龄还要大，那是很多年前种的……

秋日，老桂树的枝头上开满了淡黄色的桂花，诱惑着路人的眼球；时时还散发出迷人悠长的淡淡清香，让路人羡慕嫉妒。有人干脆出十万高价买老桂树，以满足自己的私欲；但外公摇了摇头不卖。之后，外公告诉我们，这棵老桂树的桂花，晒干后泡一壶桂花茶，那滋味妙不可言。

冬日，冷风呼啸，素雪飞扬，老桂树仍身穿绿装。它像战士，义无反顾不畏严寒保卫着自己的家园。这时刻，它是伟大的，是万人敬仰的；而它很低调，默默无言守候着我们，直到第二年春暖花开。

可万万没料到得是，才半年功夫，老桂树突然从青壮年变成了老头。毛毛虫欺负它，在它眼底半空旋舞。羊崽子欺负它，在它底下乱拉屎。连紫燕，喜鹊躲着它，路人也无视它的存在；只剩下外公的一声长叹，我们小孩子的怜惜。

我回家后的某一日，一阵狂风暴雨袭来，老桂树毅然与之搏斗。但不敌风雨，枝叶吹散，枝干折断了好几根。也许它真的老了，保护家园力不从心了。人如此，何况树呢？我不敢往下想，只能憧憬它的未来，呐喊道：老桂树啊，老桂树，你的儿女——小桂树，还未长大呢？决不能匆匆离去呀。你要像我外公健康，快乐的活着，看到孙辈成家立业，曾孙满堂。

夜深了，没有星辰，没有明月，只有我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将老桂树的故事又重新翻阅。当我醒来时，我才发现我又躺卧在背离故土的火车上，老桂树坚定的神态，挺拔的身姿一一映现在我的心中。可是老桂树再一次消失在夜幕里，让我无不怅然，这三个月亲密的接触如同做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