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在彼地还瑟缩在棉大衣里而吾地的人民已经开始采摘树上的新鲜果子尝新时,一定有彼地的人民觉得这不可思议,可这是真的。不知道彼地因为什么与冰雪结怨甚深,致使它们久久不肯退去。而吾地与冰雪之类甚为友好,它极少来袭扰我们,因此,当彼地还是冰天雪地的时候,吾地已经呈现出一派彼地所没有的新鲜景象了。对了,吾地被称为桂,你望文生义地理解吾地的特征就是遍地桂树桂林桂花我也不会去纠正你,毕竟,你这回“望”对了一回。
这回不跟你说什么花啊草的,也不跟你讲山啊水的,虽然这些都很能体现我们桂地的风貌。跟你说什么呢?吾地瓜果遍地,就让我从一个灰白的小老鼠开讲吧。
最早出现的灰白小老鼠
它躲在一派青葱之下。要知道,这才是阳春三月,天还冷着呢。可它紧跟在叶子之后,把自己的生命力顽强地展示在枝头上。它青涩,稚嫩,不成形状,如果硬要给它拟一个形,那就把一个很不雅的形象给它吧。见过刚刚生出、尚未长毛、仍在窝中嗷嗷待哺的幼鼠吗?对,它的样子就像幼鼠!为了与一只青虫和一片树叶划清界限,它开始勉为其难地为自己涂上一层无力的浅浅的灰白。你如果走过树下,偶尔抬头看看,以为它大概是一小片被风吹上树梢的废纸。
它当然不是废纸,它跟小老鼠一样,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待天气稍稍变暖,你再去看看,嘿嘿,小老鼠长大了。你看到什么了?对,青中带红的,毛茸茸的,桃子啊。
你能想象吾地这个时候就可以吃上新鲜的桃子了吗?
似是而非的桃形李
桃是桃,李是李,就跟男人是男人,女人是女人一样,泾渭分明。桃子快吃完了,就该轮到李了。刘三姐在得知莫老爷请来跟她对歌的三个秀才的姓氏后,用圆润的歌喉开始嘲笑他们:姓陶不见桃结果,姓李不见李花开,姓罗不见锣鼓响,三个蠢材哪里来……说的“桃结果”、“李开花”就是这桃子和李子。大家平常老说“桃李桃李”的,把它们摆在一起,形成这么个通用的词,可见它们还是有联系的。吾地自古虽为蛮夷之地,但对付自然界的生物却是办法多多。比如说吃的吧,有很多东西,就是让彼地的人民每天练脑筋急转弯练到脑子抽筋大概都不会转到自己的味蕾上去。但吾地就聪明多了,冰冷的长虫如何?吃!恶心的蚯蚓如何?吃!可怕的老鼠如何?吃……有一句话概括得极好:天上飞的除开飞机不吃,水里游的除开轮船不吃,地上有脚的除开板凳不吃,其余什么都吃。想想看,厉害吧?更厉害的是,吾地能够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让桃李结婚,生下它们新鲜的儿子来,取名桃形李,样子真的像桃只是比桃小,比一般的李大,质地却是地道的李。看,这种似是而非的东西就这样毫无来由地制造出来了!而且这名字起得是这么贴切,简直就是浑然天成了!
让你想不到的是,这个似是而非的桃形李却倒有李子的特质,它青绿的外表里面就是我们平常吃的李子的肉质,只是少了一些酸,多了一些甜。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它里面靠近核的地方莫名其妙地空出一个旯旮,不知道的人看着空荡荡的那一小地方,以为潜伏在那里的一只虫子就这么被自己生生吞了下去。真不知道它设的什么局!
妃子为什么笑
你肯定知道我要讲的是荔枝了。荔枝结果时节,你看到路边一丛丛低矮的深绿上缀满红宝石般的星星点点,那就是荔枝了。让贵妃(其实就是桂妃,因为她就是吾地容县人)展颜而笑的荔枝现在已经从唐朝皇宫里贡品的位置流落到街头地摊货的地步了,只值8毛钱一斤了。可这家伙还是放不下架子,取的名可够吓人的,“妃子笑”就是其中一个代表。但名字虽吓人,它本身却吓不了人,街头小贩一声“真正妃子笑,8毛钱一斤”让人听了百感交集。听听,名是妃子笑,却只值8毛钱,让人觉得只要你付出8毛钱自己就是杨贵妃了。掰开布满红斑狼疮般细小疙瘩的红色外皮,里面那凝脂般的一粒确实就像刚刚自华清池出浴的贵妃本人(不会认为贵妃过于自恋吧,连吃的果也要像自己那般美?),咬开,那种乳白透明的嫩滑会让你食欲大增。遗憾的是你在大快朵颐时忘记了我,没有得到我这个富有对付荔枝经验的老手的有益忠告。你吃得太多了,吃到红斑狼疮那些红疙瘩都转移到娇嫩美丽光滑的脸上了,对着镜子你大放悲声。你开始对妃子的笑产生了怀疑:妃子真的笑过吗?妃子为什么笑?她当然笑了,因为你的红斑狼疮,因为你有,而她没有;因为是大唐帝国的快马展开千里接力赛才送到贵妃的嘴里的,多么珍贵;而你,在离吾地十万八千里的彼地的你最多也就付出那么三五块钱就到嘴了,太容易了吧?活该!谁叫你不与我分享?你后悔了,但你不思改悔,至少也要来个空口承诺说明年一定请我吃就行了,可你没有。否则,我会教你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好办法。可惜!只好让你继续成为一颗硕大的荔枝,在你美艳的同伴们中间兀自刺目地摇晃着。
日久天长,我怕我忘了,只好对自己复述一遍这个秘方:将剥下的荔枝壳儿,放水煮开,喝了。就这么简单。喝了那水,保证你立马从荔枝还原成为你自己,如果还是荔枝,也是一颗剥了壳的荔枝了。
可惜,你不知道。
长在树干上的重量
这是我知道的唯一直接将果长在树干和主枝上的植物。
长在树上的果,一般地说都是长在枝上。沉甸甸的重量让树们都变成了即将分娩的孕妇,沉静,下坠,稳重,幸福,但总有遮不住的高傲,总有藏不住的炫耀。尽管树们知道到了收获的时节,不宜大动了,但怀胎数月的辛劳总得表现一下吧,于是风们一来,树们便随之摇曳,偶尔砸一两个果下来,也就是为了提醒大家它要分娩了。树们也太不谦虚了吧,满树的拳头大的果就以为够分量了,足可以拿来充那咬人耳朵的拳手泰森的巨掌了。到邕城街头看看吧,你就知道什么叫重量了。高大的树,枝条比一般的树们还多,如果在枝上都结满果,真不敢想象它能结出多少果实来!可它偏不,它将果实直接结在树干和粗壮的主枝上了。它结的果以簇为单位,一般一簇少的两三个,多的也五六个(再多不敢说了,怕吓着你),大个的有十多斤,小的也有三五斤吧。想想看,这么些大果长在枝条上,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所以,未经同意,它就离经叛道地将重量全部移到了树干和主枝上——它竟然能测出它的身躯能够承受的重量,实在厉害!
这擅自把果长在树干和主枝上的家伙叫木菠萝,也叫菠萝蜜,它的果极像榴莲,只是外表上不像榴莲那样长着刺儿,总保持着一种剑拔弩张的强硬态势。它果形椭圆,外表密密麻麻的突出物看起来像刺却不扎手,摸起来给你一种温柔的手感,就像它果肉的甜香一般让你感到亲切。
把星星藏成自己
这话不好理解,是不是?如果我说我吃过星星,你或许会以为我的脑子被南方燠热的天气烧坏了,因而在胡言乱语。
这种水果以它的现实味道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在我数十年的活命生涯中,很多现在看起来不可能入口的东西我都曾经尝试过。我家乡的山上长着一种无名的植物,它有着椭圆形的叶片,这叶片酸涩酸涩的,我曾经发明了一种对付它的办法,就是用盐来拌它吃,味道随之大变,变得可口得多。可口就吃得多,吃得多肚子就被酸水刮得厉害,肚子就越发饿得快。饿得快就越要吃它——因为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供我的肚子来玩消化游戏。
就是这样的年代,我对这种水果还是敬而远之。在我的换牙时代,它至少曾经免费提前为我拔下过两颗牙齿,因为它实在是太酸,酸到用盐都对付不了的地步,除非用很多的白糖来渍它,可我的年代不是白糖的年代。这是我对它的看法一直保持恒定不变的原因。
它唯一让我感兴趣的是它的形状。你在吾地的街头巷尾卖酸的小摊上,一定会看到慈眉善目的南方老太太举起用长长的竹签串起的用酸或糖水腌成黄色的星星递给小朋友们或年轻妹仔们,看到他们津津有味的样子,你唯一的反应只能是舌底生津。我也一样,不是由于想吃,而是小时候那种经历的条件反射。
它之所以能够打我一耳光,是因为我的冥顽不化,也就是我的恒定不变。话又说回来,我不是神仙,连诸葛亮都不是,不能未卜先知,怎么能知道它会具有可以掴我耳光的能量?我以为数十年的经验可以坚如磐石,正确得像板上钉钉,不能更改。可它在一次宴席上以一个小菜的名义给了我狠狠的一击,以铁的事实将我掀翻在地。
的确,我得承认我的失败:它确实不是我数十年前的老朋友了,它具有了这个时代所具有的甜腻腻的特质。我以为是用糖太多的缘故,然而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味蕾也是正确的,大伙儿都以罕见的态度坚持真理,说是原汁原味,没有加糖。我只好推盏认输。
它冒充别人,姓杨名桃。那五棱形状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跟杨和桃有什么关系。将它横切,你就会得到一片又一片五角很端正的星星。只有手持一把钢刀的老太婆才知道它其实是把星星藏成了自己,经过老太太的解剖,它又把自己还原成了星星。
坚硬的青涩
亚热带风光的明显标志之一就是广袤田野里生长着一片又一片、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香蕉或芭蕉林了。每一株香蕉(为了叙述的方便,我们就只说香蕉,其实它们都差不多,何况你也分辨不出来)都在笔直地站着,好像在过去的年代有某位诗人将它比喻成警惕的哨兵。不错,只要有一点点风吹来,它就立即反应,它阔大而茂密的叶子便摇摇曳曳并发出一种只有集体的力量才能发出来的海一般的喧嚣声。可这警惕的哨兵哪里还是哨兵?它们的声音早就掩盖了一切,它们反倒有可能变成敌人的同谋。不如把它比喻成一种坚贞不移的象征,比如爱情,民歌里就唱道:阿哥阿妹情意深,好像芭蕉一条心……对,香蕉从上到下就一条笔直的干,当然也就一条芯了。唉,算了吧,还原它们香蕉的身份吧。
香蕉挂果与别的果类截然不同。它会从自己的顶部弯下一根手腕粗的果茎,茎梢吊一个碗口粗的紫色的椭圆形果蕾,然后一瓣一瓣地裂开、枯萎、脱落,在这过程中会有花开,花落,会有青绿的小指似的东西长出来,然后按照梳子的排列方式,渐渐长成一串我们在市场上看到的香蕉的形状。唯一的区别就是颜色。我们在市场上购买的香蕉都是柔软的、金黄的形,可它在树上时却是坚硬的青涩。青得真的可爱,新鲜,具有明显的蜡质,让人不忍沾手。这样的青涩在南方是不受欢迎的,因为急功近利的南方水果老饕们并没有等待这种青涩自动消退的耐心,他们会急不可耐地用生石灰强迫它们成熟,他们要的是随时能够将它们剥皮吃肉大快朵颐的便利,因此这样的青涩就是专为遥远的彼地准备的了。因了这一层坚硬的青涩,香蕉们就可以经受任何的折腾而保持完美的体态、完美的味道呈现在彼地人民的面前。如果没有了这层青涩,彼地的你可能真不知道香蕉的真实味道了。
呵呵,真是美好的青涩!
走过消化道的再生
它有两个名字,学名(是学名吗?)叫番石榴,小名叫番桃。不管叫什么吧,反正都带个“番”字,可能是远来的客人走到吾地走不动了,只好住下。为区别于国产的石榴,只好羞答答的叫这名字了。可它跟石榴什么联系呢?我看是没有。树干不像,枝条不像,开花不像,结的果也不像。味道呢,更是差远了。它可以大如拳头,也可以小如乒乓球。乒乓球样的都变成了本地产的了,拳头大的却是外来。我只见过乒乓球样的原生态,它开的花很好看,五瓣形,白色,从花托里中长出密密麻麻的细细的花须来,花落后会挂出一个个小地雷似的果。地雷繁盛如天上的星星,极多。不久,这些地雷就慢慢变白,最后变成黄色。要吃它,得掌握好时机。你要吃它新鲜的味道,就在它刚刚显露一些黄色时摘,这时的果味道很好,清甜,新鲜,爽口。要吃特甜的呢,那就等它完全黄透了吧,咬一口,绵软绵软的,带着细核的果芯已经变成粉红的了。可你在将它进口时要控制好量,否则它会给你的出口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因为它的子核经过消化道时并不会被你消化掉,吃得过多它们会在你的大肠里集结并紧紧抱成一团,会给你造成严重的交通梗阻。假如你在荒山野岭土地肥沃的地方卸下它们,你就变成了播种机。明年你故地重游,就会发现你无意播种的番石榴种子已经变成了一株欣欣向荣的小树,在和暖的春风里向你招手致谢了。
神龙的眼睛
它尚未开花时是一堆繁茂的绿色。当它开花时,那情景就让人看呆了。它从无数的枝梢悄悄伸出一根根花梗来,花梗上的锥状花序上敷上了一层淡淡的紫褐的颜色,那层紫褐色浮在叶面上,将那深重的绿色逼退了一大片。那层不张扬的默默的紫褐色就是它的花。之后它会慢慢变成一颗颗花生米粒般大的米黄,那就是它的果了。待那米黄渐渐变成黄褐色,它的果实也变成了拇指般大。这时候,你看满树都是一簇簇累累的果实,不知道这树怎么就可以用这么丰盛的收成来回报脚下那片并不是很肥沃的土地。真是让人感动。
更妙的是它的黄褐色外壳里包裹着的东西。薄薄的一层皮一剥开,透明的、多汁的果肉晶亮晶亮的。这晶亮的东西比起荔枝,又是另一种面目。荔枝热烈,张扬,温暖,而它平和,内敛,舒缓,不会让你的脸上增加任何令你不适的东西。
为什么扯上个“龙”字?有故事吗?不知道。只知道它包裹在肉里的那颗小小的核漆黑发亮,炯炯有神,正应了它那高贵的名字——龙眼。就是它失却了新鲜、被晒干了也还是具有一个温馨的名字——桂圆。都是很中国的名字。
只是不知道这么有神的眼睛、这么丰盈的圆为什么要藏在深深的心里。
最为张扬的果实
之所以说它张扬,是出于以下两个原因。一个是它曾经成为某国和我国领袖之间一件特殊的礼物,这个情节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在我的课本上读到了,那时我还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它是一种具有高贵的金黄色的金锭般珍贵的水果。因为写在书上,所以根本没有想到会跟我们发生什么关系,毕竟,那个年代能够上书本的都是离我们很遥远的东西。这个东西竟然成为了全国人民竞相顶礼膜拜的神物,在当时却没有任何人可以提出任何质疑。一种水果张扬到神圣,看来没有第二种。
另一个原因呢,是出自它的本性。没有任何的生物会把自己的果实这样来展览的。你看吧,自从结的果刚刚成一点儿形,它就迫不及待地用一根没有任何遮掩的光光的枝条将那小小的果的胎儿从枝叶间垂钓下来,低低地坠着,让人以为是一排被一群恶作剧的孩子吊在那儿等待风干的小老鼠。待过了一段时间,又让人误以为是某家电脑配件厂家搞的一次鼠标大展览(它成型时的果实样子就是一个腰子形鼠标)。这样粗俗的举动反映出来的性质当然也是相应的没有内涵的。皮倒不厚,可那扁平椭圆形的核太大,你只能吃到很少的果肉,而且如果吃时没有掌握要领,得,你吃的就是丝棉,你因为过多的用牙签挑剔而变得越来越宽的牙缝里就会变成缫丝场——那些丝丝缕缕的东西又会让你使用更多的牙签了。所以,在吃时,你必须用刀横着竖着划几条道道,这是我唯一能为你提供的吃食芒果的方法了。
对,它就是芒果,我们同志加兄弟的邻国越南的胡志明主席曾经拿它作为礼物送给毛主席,算是国宾级的水果了。
从剑麻里长出的刺猬
剑麻就是长出剑一样叶子的一种亚热带植物,草本,它出鞘的宝剑般的叶子修长、坚韧,叶梢上是一根坚硬的黑褐色的尖刺。因了这叶子,它就现出一种腾腾的杀气,让生物对它产生一种恐惧心理,它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占据着那片自以为肥沃其实没有多少油水的贫瘠的角落。
是不是它也学会了剑麻这家伙的做派?被称为菠萝的这种亚热带水果竟然具备了剑麻的一些特质。比如剑一般的叶子,叶片从里往外发散的造型,不说神似,至少形肖了。这菠萝要说它学学剑麻的形而上的清高、威严也就罢了,可它偏偏又来了个形而下,让自己好不容易长出的唯一果实成为芸芸众生的口中美食。
这样你就知道菠萝不是长在树上了,而是长在剑麻一样的唯一一根茎上。一株菠萝就一根茎,一根茎就只长着一个果实。可是这茎上长出的唯一果实并不是一般意义上那种让人赏心悦目的、平易近人的果实。那是什么果啊,远远看去,那茎擎起的东西简直就是一只满身长刺的刺猬,近看这刺猬头上竟然又擎起一株微缩菠萝。只是这微缩菠萝只有菠萝的造型,而没有刺猬般的果实罢了。如此令人敬而远之的果实怎么能够引起人的口腹之欲?它满身的刺叫人怎么对付?也难得那些路边、街头卖菠萝的村姑,她们左手套了一只或红或蓝的胶手套,以隔避免菠萝恶意的肌肤之亲,将满身是刺的菠萝抓起,右手则持一把利刀,飞快的将菠萝丑陋的外皮削去,这时,满身是刺的菠萝已经只剩下一些凹槽里的粗皮了。村姑们又飞快的搬动利刀,将手里的菠萝一个劲地转啊转,几下就将一个满身是螺旋似凹槽的洁净、淡黄的菠萝递给了你。但是你要小心,菠萝最好切开了放在盐水里浸泡片刻,这样才不至于吃了过敏。
露肚脐眼的时尚
顾名思义,脐橙就是有着一个肚脐眼的橙子。
现今少女们不是流行露着肚脐眼吗?我脑子比较迟钝,无法从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总结出露着一个肚脐眼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审美意识也比较落后,没能做到与时(衣服的时髦)俱进。如果肚脐眼长得真的好看,加之长着一截白嫩的小蛮腰,好看到不尽可能让更多的人看到就显得非常浪费的地步倒能够理解。如果不那么好看甚至是难看的肚脐眼(再配上一截臃肿的粗腰)也能这样丢人现眼吗?不过看惯了也没什么,至少可以像某位官员看芭蕾时得到另一种享受。问他,今晚的《天鹅湖》演得如何。官员想了想,说道,很好,女演员的大腿真白!哈,我也可以说,那少女的细腰真白嘛,肚脐眼蛮大的噢。
人间的时尚大概也会流传到水果界。这不,我们原先吃的橙子也就一只小孩儿的拳头那么丁点儿大吧,可后来我们吃到了大人拳头大的橙子了。乍一见到它,不认识啊。问卖果的,说是橙子。得了吧,没吃过橙子还见过橙子在摊头上亮骚呢,骗人怎么的。这可是真的橙子,不信你尝尝,说着递过早剖开的一小片,一尝,果真是橙子的味道,而且比原先的橙子甜,没酸味。是橙子,好吧,那就来两斤吧。不对啊,老板,你这橙子怎么都裂开了?坏的吧?这你就外行了,看到了吧,那小女孩儿,就是那位,穿着那衣服,只有半截。那叫露脐装,时髦。这橙子也时髦啦,早改名叫脐橙了,这咧开的口子不是坏,是它故意露出的肚脐眼,是它时髦的标志。呵呵,敢情我买的这玩意儿也是时尚的产物。行,那就时尚时尚吧,来两斤。尽管价钱是普通橙子的三倍,也认了,算是追求时尚的代价吧。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柚子树下看到吊挂着的葫芦似的果实,相信你不会错把它当成葫芦而将它剖成两半晾干了做舀水的瓢子。
柚子的葫芦形外观倒很受看,坐在那儿,弥勒佛似的,虽然不笑,却也有模有样,沉稳像一口钟。成熟时表皮黄绿兼带细密的麻点,没有一般果实成熟时的鲜艳,从外皮看你是无法知道柚子这个葫芦里到底有什么。
要弄清楚它葫芦里卖什么药,得费一番工夫。
你必须先用刀将那葫芦顶削了去,然后纵向划几道口子,将它分成几个等份。这就要经验了,它的皮太厚,除了表皮那层黄绿,里面还有一层厚厚的棉絮一样洁白的里子——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用力太过,就会将柚子芯切碎了,要用力不够,那厚厚的棉絮没有切开,那么你要取出芯子就很困难。因此,一是刀不能太锋利,而是下力要掌握好分寸,以刚好将厚皮剖开而没有伤到芯子为准。这样你可用手指顺这葫芦顶剖开的地方开始抠,抠出一个口子后,两指或三指并拢,从口子里往下直插,只听“嘶啦”一声,一片厚皮就豁开了,如此炮制三四下,你一只手里是裂成四瓣或五瓣的柚子皮,另一只手里就是一只洁白、圆润的柚子芯了。将它掰开,就是一片片具有梳子形状的东西,但还不能吃,你必须用指甲将包着梳子的那层虽薄却韧的皮撕开,这时,露在你眼前的,就是排列整齐严密的梳齿了——这就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柚子的肉了,这时你就可以慢慢享受那甜中带一点点酸味的柚子肉了……太复杂是不是?没办法,你要弄清柚子这葫芦里卖什么药,非得学习这门叫做“繁琐”的哲学功课。否则,你就会像我见过的一个德国专家(是电力专家,不是吃的专家)那样一把将一片柚子直接塞进嘴里,嚼了半天像嚼炖不烂的牛筋,不知道什么滋味,让在一旁的中国专家(吃的专家兼电力专家)窃笑不止。
虽然你吃了柚子肉,但并不能说你已经懂得柚子了。如果你还能吃到用柚子那层厚厚的“败絮”做成的菜,比如“柚子扣”、“柚子酿”什么的,哈,那你就真的知道柚子这葫芦里并不卖药。
吾地的瓜果显然不止这些,不过,收了柚子,基本上吾地的果季就结束了,毕竟已经冬天了。如果稍微耐烦一点,在这三四个没有新果出来的月份里,你就慢慢享用可以长期留存的柚子、橙子以及我没有提到过的柑橘,这些水果可以一直让你吃到那些灰白的小老鼠成长为桃子的时候。
对吾地的瓜果我说得其实还太少,可我已经不能再说了。或许是吃了太多的水果的缘故,我的思维已经完全被水果那些或酸或甜的纤维给堵住了,勉强说到这里吧。只能说明年见了。来年,欢迎你到吾地,看看我是怎么从一只灰白的小老鼠变成一只青中带红的桃子,然后怎么把自己装进果盘奉献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