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 年
言宋点评： “拜年——啰——” ，一声吆喝，拉近了亲情、友情！
拜 年
作者：杨运焰
“拜年——啰——”
一声长长的吆喝，象一道欢快的音符，从小街的这一头响起，缓缓地滚过街面，到那一头半天半天还没有落下来。
随着吆喝，大门一扇扇打开，当家人扬着泛着红光的脸庞，站立在门，双手半握拳，合在一起，举上来，停在鼻梁前端，向前迎上去，迎接着到来的客人，嘴里回应着：“不敢当，不敢当，先给你拜年哪。”要是对方是一位年长的人，自然还会把口音放重，把“你”字定格成“您”字才从嘴里缓缓地吐了出来。内当家，或 半大不大的女孩或者男孩，充当着后勤，忙不迭地倒茶，递烟，还要捧上家乡的特产米花，这家家户户都少不了的象征着添喜发财，兴旺发达的吉祥之物。忙碌中，还不时提醒当家人：“快，拿烟来。”当家人，急切地把手伸向摆放在神龛上的烟， 烟的品牌各有不同，情意一样，当家人抽出烟，忙不迭地往客人手里塞，客人总是推辞：“有，有，存着，别客气。”当家人执意地往客人手里塞，抵不过，客人手捏着，耳朵上夹着，口袋里装着，可烟还是照样递了过来，是咧，“烟是和气草，吃烟不用讨。”平时是这样，更何况是过年。最后，每一位客人手里都捏着一大把烟。你别以为客人是来讨烟抽的，其实，每一个人都要自觉地当一回主人，也都要这样地把烟成双成对地递给人家。这是一种礼节， 更是一种情意，也许， 在昨天，或者前天，他们中有人为一件小事， 还在脸红脖子粗地争过几句，彼此间也许还讲过几句粗话，可现在谁也不提旧事，只是一个劲地递烟，一个劲地推辞，一个劲地说着恭喜发财的话。昨天或者前天的那丁点不愉快的小事早被抛到爪洼国里去了。你想，人家大清早地来给你拜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的情义？哪还有说不清的道道，去计较什么过不去的坎坎么？
这就是我的街邻——武冈市电台南路的四十六户居民。
电台南路，是前年新开辟的一条百米长的小街，所有的街邻，包括我，都是从别的地方搬来的“外来移民”，“移民”中有机关干部，有教师，有工人，有个体工商户。还有从乡下来城里经商的农民。搬来的次序有先有后，搬来之前，彼此都不认识，更谈不上交往。记得前年我在家门口摆了个卖饺皮的小摊，一位年轻的妇女走了过来，说：“我刚起床，就在窗台上看到了你这饺皮摊，我的小淘气就要我来买。”我吃惊地问她：“你在窗台上就看到了，那你住哪？”我这一说， 轮到她吃惊了，她用手一指：说“这不？我就住在你斜对面嘛，怎么，你不认得我？”她刚搬来，又早出晚归，怪不得不认得她。现在， 她和她年轻的丈夫一起，也拥在拜年的队伍里面，一样地打着拱手，也一样地为客人成双成对地发着香烟。
我住在小街的中央，等到拜年声起，早己是半条街的街邻来到我的堂屋。 这也是我们这条街的规矩，客人来到哪一家，拜年后，这一家的主人也跟着客人一起去第二家拜年，这样，拜年的队伍也就越来大。不多时，一条街都是拜年的队伍， 一条街都充满了“拜年”的吆喝声，我随着拜年的队伍走出了家门，跟着他们，走到了邻居家大门前，大声呼喊：“拜年——咯，黄队。”黄队是市110的队长，正确的称呼当然是“黄队长”，平时相处惯了，亲亲热热地，从不分什么彼此， 大家就将“长”字去了，称他“黄队， 黄队”的。别看他对邻居十分亲切，对犯罪分子却毫不手软。前年的一天傍晚，一名歹徒趁天黑无人之际，从过路的一名妇女手里抢这一个包就跑，那名妇女吓得大声呼喊，邻居们听见喊声，都立即从各自屋里跑了出来。在家休息的黄队也从家里奔了出来，赤着胳膊，仅穿着一条大裤衩，右手提着一把手枪，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歹徒走投无路，跳进了路边一户平时不住人的小院子里躲了起来。歹徒在暗处，围追的人在明处，谁先上前说不定会吃明亏。黄队在前带领大家一间房一间房进行搜索，终于将歹徒从一间灶屋里拖了出来。我们“黄队黄队”地喊了半天，却不见有人回应， 大门还是紧紧地闭着，大家正准备转去另一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不敢当，不敢当，应当先给大家拜年。”回头一看，正是个子高高的黄队，他满面笑容地从身上掏出烟来给大家散发，一面说：“快进屋，先来支烟。昨晚处理一个案子，这下才回，真不好意思，大家还先来给我拜年。”黄队递过了烟，也跟着拜年的队伍，朝前走去。
于是，小街上又响起了“拜年——啰， 拜年——啰”的欢快声。这声音，越来越响，我想，每一年，每一天，都会一直这样地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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