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的马灯《楚天都市报》
□林日新
小时候我老家阁楼上挂了一盏小马灯,那是我爷爷留下的念想。这件祖传的古董,自从爷爷去世后,我一直挂在那里,不准任何人动它。
我的童年是在马灯下度过的。六岁上学,每天晚上在爷爷的马灯下做家庭作业,爷爷则在旁边陪读。天热时,他帮我扇扇子驱蚊;天冷时,他就斜靠着木壁,拿着一本线装的《唐诗三百首》看。我完成作业后,就钻进暖和的被窝里,然后缠着爷爷讲“白话”。于是爷爷就讲《封神榜》,讲姜子牙卖棉花刮大风,卖盐盐生蛆,到了八十岁才遇文王,帮周武王打天下,建立周王朝的故事。不过,在大多数时候,爷爷就教我背唐诗。他起头,让我接下句。他说:“离离原上草”,我接“一岁一枯荣”;他又说“野火烧不尽”,我又接“春风吹又生”。
有时,他起个头,然后让我背完整诗。他念:“春眠不觉晓”,我接:“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那时,我对念的诗句,大多不理解意义,有时因为不明其意思,随意用谐音胡念一番。如“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我则念:“对此可以喊高楼。”爷爷也从不纠正,总是捏着那束长长的白须哈哈大笑。那份满足,那份自豪,那份惬意,至今我想起来心里还是暖和的。
高中毕业,我参加了高考,虽然考了全校第一名,可离录取线还是差一大截。父母失望了,但爷爷不甘心,鼓励我到公社中学去读补习班。公社中学没寄宿生,我便清早从家里走六里山路赶往学校,傍晚又走六里山路赶回家,晚上又在爷爷的马灯下学习。有时,学校放学晚,爷爷便提着马灯来山路上接我……尽管这一年里我夜以继日地认真复习,无奈“麻布袋上绣花”——底子太差,成绩也只能排列在学校中等位置……高考的再次失利也是必然的事。我心仍不甘,可家庭条件不允许我再次读补习班了。不久,家乡的学校第一次公开招聘民办教师,我凭一篇精彩的散文夺得了语文的最高分90分,比第二名考生高出10分。最后以总分第一名幸运地走上民办教师岗位。
四十年过去了,爷爷早已去世,爷爷留下的马灯我一直挂在阁楼上,不准任何人动它。只有在爷爷的忌日,我才把它取下来,用毛刷除去灯上的积尘,洗净灯体和玻璃罩,再给灯身刷一道清漆,挂上晒干。晚上,找来一根新捻,注上煤油,点燃,挂上去,让那荧荧灯光照亮阁楼,像爷爷在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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