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散文家周伟的《乡村书》[邵阳文艺评论]

我读散文家周伟的《乡村书》 

 湖南武冈   林日新 

我曾迷恋过沈从文的乡土散文：浪漫主义的风格，诗意的意境，古朴的语言，浓郁的湘西色彩，凸现出乡村人性特有的风韵与神采；后来，我又迷恋刘亮程的乡土散文：那现实主义的描写，朴实凝练的语言，丰富而明澈的艺术形象，蕴涵着深刻的悲悯情怀和人生哲学；如今，我又迷恋起周伟的乡土散文：原汁原味的乡村语言，真真切切的巫傩风情，平平实实的乡间词韵……他的家乡与我的家乡曾属一县所辖，建国之后才分开来的，其间的民情风俗，俗言俚语，生活习性，本属同根同源，因此，读起他的散文来就像在阅读家乡的历史，品味身边的生活，文中的人物就像乡里乡亲，十分亲切而自然，生动感人。

 最初读周伟的散文还是在十多年前，我在市报副刊看到他的散文《一个字的故乡》，那是一篇非常干脆的散文，在他简洁的散文中，故乡成最简洁的了。一个“等”，等出了故乡的情，故乡的爱；一个“怀”孕育着故乡的希冀，孕育着丰收的喜悦；一个“单”道出了乡间的悲凉和悲怆。他就是这样真真切切地把世人心目中最熟稔最挚爱最留念的故乡刻画在读者的脑海里。从此，我便喜欢上了他的乡土散文，一旦发现报刊、杂志上刊登了他的作品，便立即捧起阅读，并细心地把剪贴、保存、汇集起来，至今已集成了厚厚的一大本。再后来，他出集子，我便力争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于是我的书案上便有了他的《乡间词韵》，《乡村女人的风景》，《我们的生活清汤寡水》、《看见的日子》、《阳光下的味道》等。 

近期，喜得到他的新作《乡村书》。此书共精选了十三篇长篇原汁原味的乡土散文，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故乡杉溏的乡里乡音乡俗乡风乡情，为读者展现了一个真切的乡间世界，一群淳朴、坚强、卑微的草根形象栩栩如生地活动在他的散文里。 

书的开篇《乡村功课》分别写了乡村“相骂”“打牌”“射尿”“扯勾”“夜歌”“辟邪”“瞅天”等生活场景或乡村风俗。比如：“相骂”在乡村是司空见惯的事，可作者却写得很有诗意，“从早到晚，从春到冬，骂声如歌，与淡白淡白的炊烟一起缠绕在村庄上空”，骂声是“原生态的”，完全是生活的原始记录，很真切很实在也很乡土的，但作者却发现这骂的功用骂水平骂的艺术。“半骂半教，半教半骂。骂，是恨铁不成钢，恨佛面前不装香；教，是床边教子，枕头教妻、桌边教友、路边教人”， 后生“在骂声中一天一天地长高长大，变得人模人样”，因此说“在乡间，相骂是必修课，相骂是启智课”，“乡间是个大课堂，相骂是篇大文章”——多精确的概述，多睿智的归结。“打牌”是乡下最常见的娱乐，戏称为“81号文件”，一二三“连子”，双加一“碰”，三加一“开交”，左连右扯，不同的排列组合，不一样的“和牌”结果，就会产生不一样输赢算法，看似简单的一个游戏，却道出不少的人生哲学，培养了人们的生活智慧。“射尿”写出了童年的纯真，“扯勾”表现了乡人的诚信，“夜歌”反映了乡村的和谐，“辟邪”阐述了乡里的原始，“瞅天” 瞅出了乡民的智慧。真实的乡间生活就是这般充满琐碎与平凡，愚昧与智慧并存的。 

《杉溏物志》共分为五章：鱼殇、鸡怜、狗欢、猪怨、牛魂。明写农村牲畜的境况，实写农民生活的苦难，农村的困惑，社会的悲哀。“鱼殇”反映的是“大跃进浮夸风”给农民带来的灾难；“鸡怜”则在描写村民贫困生活中，从鸡引发出的母爱子，子敬母的温暖；“狗欢”正面写了两家主人的攀比、较劲、暗斗，一对小狗的亲密友谊和奔放情爱，侧面则写了一对年轻男女的友情、爱情和追求；“猪怨”则写了农村盲目跟养殖，结果引发了物多价贱，“多收了三五斗”式的恶果；“牛魂”则反映了农耕时代，农民与牛相依为命的深情，叫出了一曲时代的挽歌。 

《大地书》真实地记录了乡村里人们生活与精神的状态,在那里,精神世界的和谐与心灵世界的净化展现得淋漓尽致,一些具有普遍意义的生活真理得到诠释。特别文中那个奶奶的形象，她有着“观音菩萨”般的好心肠，博爱、向善、知足常乐，懂得感恩，也善于教人感恩，像一盏明灯照亮着幼时的作者，也温暖着乡里乡亲。综观周伟的散文，奶奶的形象出现他很多作品里，成为他做人、处世、为文的精神灵魂。乡里的生活娴淡雅静，平淡如水，可在作者不紧不慢，悠然散淡地描述下，一切又变得那么实在、浪漫而富有诗意。这正如嫩嫩的茶叶初入口时有点苦涩，但咀嚼良久会满口留下淡淡的清香。

 总之，周伟的散文是用追求真善美的生活态度，用纯真而质朴的独特感受，细致地惟妙惟肖描写出真实可感的场境，给人带来一份温馨的亲情，一股浓浓的乡情，一缕淡淡的乡愁……令读者产生切骨的共鸣，引来深刻地思索，获得强烈的艺术享受。《乡村书》确实是一本真实的乡村史，一卷感人肺腑的生命册，一部深入灵魂的大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