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家族由来

父亲在世之时，我年纪尚小，对家族渊源懵懂无知，待到略知世事，我已离家戍边。前几年，有家族长辈谈及新铺李氏一脉的起兴，我才开始留意家族的由来，由于留存的信息不多，只能根据父亲留下的辈分排序开展溯源。

如果追溯更早，祖上是从江西迁到邵阳黎家坪，在目前辈分排序，只与江西李氏相吻合。到了祖父一代，已是兵荒马乱的军阀混战时期，为躲避战乱，爷爷把叔叔和姑姑留在邵阳，带着奶奶、大爷、二爷和我父亲，南迁来到武冈新铺定居。李家在新铺街，算是独姓，其实除了马、林姓，其他姓氏大多也为稀少。

我的父亲有五兄妹，他排行第三，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和妹妹。因为家庭人口众多，一家难以生存，后来留在新铺的，只有我的父亲和大爷，二爷迁居在我家十里开外的高山（地名：属于法新大队的生产队），由于不在同一个大队，加之交通条件落后，逢年过节或有事相商才有所走动。

我邵阳的叔叔曾担任过公社的书记，80年代中期，退休后曾到新铺住过一段时间。他很健谈，风趣幽默，因为胪脑内患有肿瘤，压迫神经，在80年代初，在广州做了开颅手术，当时的颅内手术不是十分先进，伤害了视觉神经，造成双目失明，但上帝是公平的，还给了他十分灵敏的听觉和超强的记忆，他记忆力超人，能够大篇幅背诵民间谚语或者文章，在街上成为奇迹。我的父亲直到1998年去世前夕，也偶尔去邵阳走动，有时小住一段时间。父亲一代过世后，两边的走动慢慢地减少了。

我大爷名叫李茂洋，年青时，曾在湖南衡阳娶妻生子，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抛妻别家，在70年代末独自一人回到我父亲身边，住在我家木屋的正对面，之后终身未娶，由我们一家养老送终。大爷过世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病痛，听村里的赤脚医生说，大爷是被一口浓淡堵住了气管，头天晚上还是好好的，第二天清早被我发现时，大爷早已过世。大爷居住的是一座两间的偏房，外边一间是伙房，因为烧的是柴火，四周的墙上早已熏的黢黑，里边一间是他的卧室，床的对面常年摆放着一口他的寿材----我很佩服乡下人的生死观，视死如生，人死了，只是换个地方休息。阴森森的房间再加上那黑黢黢的棺材，常常给人瘆的慌的感觉。一般没有什么外人进去，家里有事情需要联系大爷，除我以外，其他人都不敢进去，不是因为我胆大，而是因为我最小，方便支配。发现大爷过世的那天，早饭时间已过，一直没有见到大爷出来，妈妈要我去喊大爷起床吃饭。那阴森森的房间，确实让我恐慌，妈妈要我以大声说话的方式给自己壮胆，我每向前一两步，就大喊一声“妈妈”，我一边喊叫，一边向里走，大约喊了三四声，我已到了大爷的床头，轻轻地喊了声“大爷”，但是没有任何动静，我实在没有勇气再往前走了，正在犹豫，到底是向前还是后腿是时，母亲大声催促：“不要怕，再走进去点。”我不得不一边回头一边跨过大爷家那条近半米高的门槛，靠在墙边，斜斜地伸出大半个脑袋向大爷床上望去，边看边咸：“大爷，大---爷。”大爷没有任何动静，只见他斜靠左侧的墙壁，没有什么反应。母亲还在门外要我“再走近些，不要怕”，我实在控制不住剧烈心跳和近乎哭腔的声调，告诉母亲：“大爷不动了。”

后来，生产队通知了父亲。大爷过世后，按队上的规矩，可以按照五保户进行安葬，所有的花费由公家支付，当然也是生产队的好意，因为他没有妻儿子女，但我的父亲坚决不同意，认为大爷是有家有室的人，坚持由自己负担，体面而有尊严地送走了大爷，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经历了亲人的辞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