沱江小虾
都梁记忆╱文
现在是十一月初，在一家民办职业学校工作两年了，今天全体教师集体出游，目的地：湘西凤凰。
这次出去，除了旅游，还兼观摩怀化市一家民办职业中专。
其实，我们也是湘西南的武冈，武冈也有山，从武冈跑去凤凰看山的旅游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但难得一见天日的职教生涯还是让每位员工欣喜有过。谁说旅游是从自己活腻的地方去看别人活腻的地方？太贴切不过了！
临出发的时候，有几位领导级的人物带了家属，这是事先没有预料的。但还是勉勉强强挤满了车子，只是包车的师傅老板一脸的不高兴，轰油门起步的时候咕噜了一句:等下交警查了自己出钱！而我们的老板一连串说了两句“不要紧”之后，挂上满脸笑，车子就在群情激动中启动了。
从学校出发的时候是九点，到达洪江的时候是十一点。趁着到了饭点的时候在洪江下来高速，找一家路边店吃饭，到景点吃饭太贵。
到凤凰下高速公路的时候，超载的几个人便不约而同地伏低身子。
抵近风景区时，遇到过几拨热情导游，都被婉言谢绝了。经历丰富一点的几个人商议着，车子停到哪里去？最后决定先停在县政府宾馆再说。进县政府宾馆大门的时候，穿制服的保安向我们的车子行军礼。车子停稳，我们陆陆续续下来这么一大群，像装了节闷罐车皮那么多！打发个人去宾馆问开房的价钱，去的人好快就出来了。太贵，住不起的样子！于是我们又匆匆上车，最后面的人下车的脚还没落地呢！车子开出大门的时候，保安没有给我们行军礼。
后来把车子开到河边景区的停车场，在那里付了管理费。之后，找到了下榻的宾馆。再是老板领导发一句话：打牌的在宾馆打牌，不打牌的自由行动。记住，晚餐不要迟到！但一下车，从宾馆到江边，纵横交错好多条巷子，一出门，不散也散了！大家耳朵里只装着一句：天黑的时候统一在停车场出口靠左边的酒楼吃饭。
吃饭是大事，小孩都不会忘记的。
我不是不喜欢打牌，我是从来不打牌的，许多时候一个人独来独往看景。这下我可被派上大用场了，年轻姑娘小伙子忙着拍照，到凤凰别忘了穿件土匪装变一回土匪。换装的时候，我便成为他们的衣架，一咕噜把衣服提包搁在我身上，自个儿乐去了。照相照了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的，手机照相机是自己的！
还早的时候就听说：凤凰，风景就是江边，那就是沱江。
别看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沱江还是那么热情彭拜。满江的水，江水下潭的时候，吐着雪花。
关于沱江的来历我无从考究，在这里只好臆测了？首先，大家看到了，它是滂沱大雨的沱！这让我想起《增广贤文》一句老话，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山溪水的易涨易退，决定于它的先天自然条件，那么陡峭的山地，那么狭窄的山涧，遇上滂沱大雨岂不是易涨？大雨过后岂不是易退？这种山溪水的性格引申到人性上面来，偏生出那么多贬义？
大人怎么啦？小人又怎么啦？大人不是靠小人养活的吗？
沱江水让我看到小人的心直口快，让我窥见侠义肝肠。
沱江水在这个季节还能以这样的热情迎接我们，可见春夏之交滂沱大雨的时候是怎样的壮观！带着这种想法，我们也同样热情围着它。从上游到下游，从这边到那边，从正午到日落，不知不觉就到了约定的饭点。要不是肚里提醒，准会忘记吃饭的。于是便嚷着一同吃饭去。
到达酒楼的时候，就挨了领导一顿唰：没组织没纪律！原因是他们打牌的饿了，我们又不是他们肚里的虫子？好在还有一个带小孩的科长迟到在最后，我们的罪过才轻些。最后回来的是学生科长携夫人，一进门就报告说，老婆四千多的手机丢了！于是领导责难的口气也变了。
吃饭的时候，男人们要喝点酒才像回事的。但酒店架子上的品牌酒不敢问，就转着圈子问有没有米酒。回答说，没有！只有土匪酒。土匪酒怎么卖？三十块。看来真的遇上土匪了！但还是放不下架子，三斤土匪酒分两回叫了！吃完的时候，酒不酣耳不热，饭还是吃饱的。结账的时候，校长下面的主任附在老板的耳朵边说话，样子是还合算的意思！
吃过饭，已是华灯初上。领导带头，一同往江边走，再三严肃小心谨慎的纪律：学生科长，亏你还是管纪律的！
从酒楼到江边，一路巷子高低回环，所有人一根线一样跟在领导后面。出得巷子口，是一个叫雪桥的景点。晚上的雪桥，霓虹辉耀，江水倒影，璀璨无比。
遥想雪桥这古老意境，人烟稀少的隆冬沱江，人迹罕至的雪桥：桥，已经睡了，桥下的江水还是醒着的，并且喧嚣不已。
一群人到了热闹的地方，心思就各有各的！有人去歌厅喝酒K歌的，更多的人是看景的，还有人是逛夜市购物的。三言两语之后，一堆人又四散而逃了。
我邀了教电子电工的小谭老师漫无目的沿着凤凰古城墙根往前走，不约而同在一家围巾专卖店驻足。冬天来了，给家人买条围巾回去？进得店去，学着女人们讨价还价的样子，生意做成的时候，又进来几个我们一起的，老板更高兴了。但是后来的才是真正讨价还价的女人，而且是老师女人！我曾经听说过云台学校的老板告诫自己的老师：你们出去旅游，千万不要说自己是老师，那样会招人嫌的！
围巾买成了，一路往前。古老的，保存最完好的中国南方长城——凤凰古城墙，在商家 辉煌明亮的灯影下，还是暗淡许多。
在经过一家摆满许多酒坛子的店门时，竟意外发现一种小得不能再小的虾，商标上写着：沱江小虾。
沱江小虾在我们那里叫米虾。但我们那里的米虾比这种虾要长三分之一到一半，这种虾太小了！
我们小时候整个中国社会物质匮乏，一年半载很难吃到一顿肉的。 那个时候，记得大姐二姐晚上去三里路外的水深江捞虾，一次捞回来不多。刚捞回来的米虾活蹦乱跳的，在我睡了又醒来的视线里，那青黑色的米虾在昏黄的煤油灯下跳跃出微光。一家人接着欢喜，父亲母亲就赶忙吩咐：快焮死，要不跳完了。于是用菜锅马上焮，焮死后的米虾由青黑变干红，浓香扑鼻。
我们武冈有句民谚：量你虾公无点血，虾公死了满身红。关于虾公和虾弓的两种写法我一直无所适从？写虾公也对，虾公只有公的，没有母的，因为都是有胡须的！写虾弓也对，它很多时候像一张弓。
人说虾是吃水长大的？有这样一幅对联打趣：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吃水，水落石出；你爸压你妈，你妈压床，床压地，地动山摇。可见虾的长成更能解释一方水土养一方物的道理。
一般人都知道，虾香是虾的专利香。 炒虾的时候，无需多少油，放一点辣椒粉，那香味，莫说隔壁香三家，整个村子都闻得到。大家也知道，现在转基因物种出来了，转基因物种越大越不对味！就像四季葱一样，越小越香。本着对这种美好记忆的怀念，买了两包沱江小虾。不贵，十五元一包。一包一两左右。但个头那么小的沱江小虾，一包是数不清个数的。
朋友，如果你要来凤凰，你会发现：凤凰的旅游特产是姜糖和猕猴桃。姜糖转来转去都是一种吃法，猕猴桃分新鲜的和风干的两种。但是它们的商标名称都没有与凤凰沱江沾上边！唯有这东西是明码标示;沱江小虾。
整个中国人都知道：猕猴桃是水果之王？确实，在陡峭而贫瘠的山野顽强生长而且硕果累累的猕猴桃，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坚强的生命力！而沱江小虾，水中喝水长大的，它又代表了多大的智慧和灵性？古人云：仁者爱山，智者乐水。靠喝贫瘠山地里渗透过的山溪水长成的沱江小虾，它又代表国人怎样的文化思维？
凤凰的风景就是沱江，沱江是凤凰的灵魂！
后来又和小谭买了敲起来相当逼真的木雕树蛙。
回宾馆时候，我们踩着江中的跳石到了对岸。对岸江边的路面很低，几乎于江面齐平。站在这个角度看江中，所有高于水面的景色尽收眼中;江水荡漾波光闪烁。
恍惚中，远远地看到一个穿水裤的人在齐腰深的江中捞着什么。用捞篼在水里捞几下，就用右手去里面抓的样子。看样子每一篼的收获不大。在我们家乡有句老话：虾弓沿边。说明虾不可能在湍急的江中心去的。沱江虾难道不同吗？
那一夜很累。那一夜睡眠不好！
第二天下午，我们赶到了计划中那家怀化民办职业中专。
那学校规模宏大，今天本来是双休日，学校没有人。好在事先预约过，教务科长等在学校接待我们，这让我们很受感动。
教务科长是一女的，她自己说今年刚好四十。看上去老相！她很明白这一点，所以穿着比较搭配，她不穿色彩明丽的衣服。她很健谈，她说曾经做过招生工作，与我们学校招生的负责人很熟，才安排了今天的接待。她从他们学校先从三【公】司一校到现在的一【公】司一校，概括性很强地做了说明，让人一听就懂。她说以前在贵州招过生，为了跨省招生在某些行政审批问题上，她可以一连几天堵在某个领导办公室门口，一动不动。关于酒，她善饮。但一般不饮！她通常带一豪饮的，替她卖命！她说他们的老板全权授予他们管理，这是说给在场的我们的老板听的，我们的老板整天盯着我们。
在谈到当今职业教育这个社会认可点上，跟我们一样，很无奈！学生不理解，家长不理解，甚至于我们老师自己都不理解？我们有力使不上。她的脸色告诉我们，在这个职业上拼搏了八年，不要说快乐，有苦说不出而已！在我们这些同行面前，在很多共同点上，她只能无话不说。她说了，累了，她的职业注定她要每天这样健谈。她几近憔悴的面容让我想起包里的沱江小虾。不贵，是因为没人知道它的内涵！或者这个世界不流行，流行的是龙虾大餐。
晚上回家进屋后，家里人急不可耐地围拢来。于是给了每人一条围巾，大家欢天喜地。打开包裹的当儿，没有谁留意到虾的香味！
2014年11月修改于长沙跳马--梅怡岭
都梁记忆：本名黄家冰，字水平，男，现年53岁，武冈文坪镇人，武冈一中高中肄业。
命相学断为火命，名字中才有冰和水。
人生感言：感谢这火命，燃烧了多余能量，才没能力干更大的好事或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