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的逃。
我已经喘不过气来了,我的心脏已经快爆炸了,我的大脑快成浆糊了,我的双眼已经被汗水迷离了,我的双腿已经没知觉了。
但是,我还得咬紧牙关,我必须得跑。
后面有10几个人在追,不知道他们是城管还是巡警,我也听不清楚他们吆喝着什么,我只有一个念头,甩掉他们。
这时候已经午夜一点多了,路上基本上没什么过往车辆和行人。昏黄的路灯照得路面一片橘黄。只听到自己心跳的“砰砰”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可恶,我已经从东塘跑到树木岭了,已经过了长沙机电厂了,还没看到岔路口,平时觉得长沙挺美的,这时候我在心里诅咒,该死的,路两边全是石头筑成的高坑,根本没缝隙可钻,什么时候才能逃脱啊!
前面是我的同伴王东,他的情况跟我差不多,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突然,从前面阴暗角落里一下子冒出几十个人,呼啦啦地围截过来。
王东身子一躲,避开一个大个子,猛得右转,往马路对面跑了。十几个人马上追上去。
追在我后面的快要跟我并齐了,我忽地一转身,往回跑,他们几个刹车不及,冲过头了。
我稍一回头,看到几个大汉已经将王东摁在地上了,我可怜的兄弟!
我绝望的大嚎一声,加快速度往前冲。
25块啊,25块!又要打水瓢了!
就在10分钟前,我还在做梦,梦想今天晚上做一个晚上可得25块钱的工资,明天可以去市场买两斤肥肉开开荤,然后买几斤鲜啤过过瘾。这是99年秋天,我和几个朋友在长沙流浪了两个月,一直没工作,平时靠在医药公司发广告纸传单一天赚20来块的生活费。最近快国庆节了,又是建国50周年,城管不准我们发广告纸了。我们的生活一下子就没着落了,一到傍晚,我们就在菜市场进行地毯式搜索,看有没有剩菜叶剩辣椒。有时候卖废纸赚了点钱,就去买一块钱一堆的辣椒。那段时间,我们基本上是以辣椒下饭,以至放个屁都感觉火燎火烧的。
以前还可以在电线杆上贴广告挂横幅,现在一抓住就罚款2000元。一个朋友因为在电线杆上贴广告纸,被抓了,他们兼职的公司只是办事处而已,根本没注册的,所以不管他的死活,没去赎他。一听说要他个人要交2000块的罚款,他差点疯了,趁城管不留意,硬是跑掉了。等我们见到他时,他已经不成人样了。这件事对我们触动很大,心里留下很大的阴影。
所以,我们工作时间全部改成晚上,一到晚上12点后,我们就开始行动,两个一组,一个提浆糊桶,一个扛广告纸。在电线杆上或者墙壁上刷一下,后面的马上贴上去,转眼功夫就闪开。那段时间我们的工资涨了,25块钱一天,但是要是被抓了或者没完成任务,公司概不负责且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有,这是公司给我们的规定。这种既害怕又刺激的工作与生活持续了一个礼拜。
今天晚上真的是碰到背时鬼,我跟王东负责东塘这一块,才贴了几张,王东忽然一回头,刷子一甩,叫了声“快跑!”马上撒腿就跑。我没回头,心知不对劲,也马上往前冲,结果后面追的越来越多。
我跑过来的时候没感觉到,往回跑的时候我才发现居然是上坡。天!后面又传来“突突”的摩托声。实在是没力气了,我的脚步慢下来了,突然感觉后面有只手扯住我的衣服,我猛地一挣,“哧”地一声,我低头一看,衬衣扣子全掉了。这一刹那间,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抓住我的胳膊,我奋力甩开一只手,顺手将另一个掀翻在地,这时候我感觉到背后抵了个硬邦邦的东西,“别动,再动我一枪毙了你!”我瘫了。
“你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他们一连串的提问,我已经喘不过气说不出话来了。他们于是将我身上的东西全部搜出来摊在地上,除了一个湖南师大的学生证和一包“红豆”香烟,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他们将学生证上的相片和我对了好久,“你为什么要跑?”一个大汉问我。
“你们不是打劫的吧!”我终于可以说话了,但是这句话将他们惹恼了。“我们是警察!我们象打劫的吗?你没一分钱还怕别人打劫?”
“我是学生,没生活费了,晚上出来贴广告纸赚生活费。”还好,是便衣警察,不是城管,我暗自庆幸。
经过将近半个小时的盘问,他们才确定我不是小偷不是劫匪,才放我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租房的,我只记得快天亮了我才到租房,只记得中途在五一路省政府门口旁的消防栓上接了点漏水喝了好久,依稀还记得在湘江大桥边上跟个乞丐聊了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