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饼药佬教我父亲调酒的时候,是1986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天干冷干冷的,户外有呼呼的风,刮得我家木窗户上的塑料薄膜哗哗地响。
当年我9岁。我一直目不转睛地蹲在饼药佬旁边,好奇地看他教父亲到底搞什么把戏。
饼药佬叫我父亲洗了一个打吊针的盐水瓶,再在里面灌上500ML井水。然后,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油纸包后,里面是一些VC片大小的圆形白色药片。
饼药佬随手拈起一颗药片,用两个手指擒住,放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展示给父亲看。
饼药佬对父亲说:“家门,别看这药片小小的,它可是兑二十斤酒的药量呢!”
父亲手里举着个煤油灯,微微笑着,没说话,眼中尽是将信将疑。
然后,饼药佬用指甲将药片刮了刮,对着装了水的盐水瓶,将刮下的一点白灰灰用指甲盖掸进瓶口里。
恰在这个时刻,似乎有风吹了过来,煤油灯连着摇曳了几下,灭了。
黑暗中听到父亲在说:“家门,你身上带火柴没有?”
黑暗中听到饼药佬回答:“哎,不好意思,我身上没带咧!”
黑暗中我接了声:“火柴在厨房的灶台上,我去拿!”
我应声就往隔壁屋里跑,屋里黑,走得急,脚绊了条板凳,我摔在地上直叫唤。
父亲忙跑过来,边跑边说:“你真是做不了什么屁事,火柴我来拿,我来拿!”
父亲轻车熟路地拿到了火柴,重新点亮了煤油灯。
此时饼药佬已经盖上瓶盖,又向父亲要了块白色塑料薄膜,将瓶口严严实实地裹了,还找母亲要来纳鞋底的麻索,绑粽子一样将薄膜绑了。
饼药佬边绑绳子边煞有介事地说:“一定要密封好,走了气,明天酒就不那么香了!”然后他将绑好的瓶子放在窗户上,信心满满地说:“家门,明天我们早上就可以喝这酒了!”
当天晚上,饼药佬在我家留宿。我家杀了只土鸡招待他,他和父亲边吃鸡肉边喝米酒,投机地聊了大半宿。
激动人心的时刻在第二天早上真的出现了,当饼药佬叫父亲松开瓶子上绑着的麻索子,撕去白色的塑料薄膜,揭开盐水瓶的盖子,鼻子还没凑近瓶口,旁边的我们都闻到了浓郁的酒香。
昨晚的井水,今日的美酒,让父亲异常兴奋。他当场就对着瓶口抿了一口,酒一下喉,他右手的大拇指就竖在了饼药佬的面前:“这酒好冲,可以顶得上二锅头!”
父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尽管冬天的早晨水已经很凉,但他还是赤着脚冒着寒冷拿着个烂了底的箩筐围子下到门前的浅水塘里。几番折腾,罩了两条斤多的草鱼上来,以便早饭有好菜招待饼药佬。
早餐的时候,父亲和饼药佬喝的就是昨晚用井水做成的酒,他们一直在称赞这酒有劲,和真的米酒没什么区别,甚至比真的米酒更有喝头。交易最后也是在酒桌上谈成的,父亲用50元钱,买了饼药佬30颗白色小药片。
当时饼药佬是这样对父亲说的:“家门,这药我也带得不多,我只算二元钱一颗给你,一颗药可以兑二十斤水,二十斤水就是二十斤酒,二十斤酒就是二十斤米。你200元买100粒,就是2000斤米;我再送你20颗药的人情,就是2400斤米。今年你就发大财了!”
1986年,200元在农村可不是个小数目。虽然头天我们家刚好卖了两头大肥猪,家里有四五百块现金。但父亲和母亲商量了好一阵,最后下了好大的决心,也还是只决定买50元的药片。
饼药佬脸上明显有点失望,但很快脸色如常。他先数了25颗药片,又另数了5颗药片,同时语气真诚地说:“家门,这药我都没赚你什么钱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赚你钱的话我也过意不去。后面这5颗药,是送你人情的,你餐餐好酒好菜待我,我也要晓得进退。”
父亲客套了一番,收下了药片,然后用纸小心包好,宝贝似地藏在家里装钱的铁盒里,再从铁盒里数了五张大团结,交给了饼药佬。
酒足饭饱的饼药佬点清钱款,道了谢告辞要走。父亲客气地送他出门,送了好远,最后还原地站着目送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我站在父亲身边,也在目送着饼药佬。他的背影步履沉实,我记得最清的是他背上还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大人造革皮包。
2
父亲成了民间的酿酒师,这完全是生活逼出来的。家里田少粮不多,又没有别的经济活路,唯一赚钱的可能,就是自己搞些家庭副业。农村人好喝米酒,父亲就选择了酿酒这一行。一缸酒,二十斤米的头本,一般可蒸出三十多斤酒;如果酒药好,有时还可以蒸出四十来斤。
在农村卖酒,一般是拿米直兑,一斤米兑一斤酒。也就是说,刨去人工和柴火不算,父亲蒸一缸二十斤米的酒,大约有十多斤米到二十斤米的赚头。另外,还可以赚到一缸酒糟当饲料喂猪。
酒药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土饼药,一种是化学酒曲。土饼药是民间土法秘制的草药,成分复杂,基本上别人祖传的手艺。化学酒曲就是酒酵母,是用现代工艺做的化学药。农村人认个死理,一般都认为土饼药好过化学酒曲,理由是土饼药酿的酒经放,不上头,不烧口,而化学酒曲酿的酒不经放,还上头,又烧口。
父亲是好酒之人,他也坚信这种民间说法,所以他一直用土饼药酿酒。最初我家用的土饼药,是邻村石山底下的一个老妇人做的。她的土饼药好是好,可就是产酒量不高,一般二十斤米的头本,顶多蒸出三十一二斤酒。一缸酒下来,只有十一二斤米的赚头,父亲显然很不满足。
1984年,不知是夏天还是秋天,游走四方卖土饼药的饼药佬上了我家的门。这个身材不高,脑袋扁圆的湘西南汉子,和父亲接上话后,他就牛皮哄哄、信誓旦旦地对父亲说自己的土饼药,一缸酒二十斤米,绝对可以蒸出三十六斤至四十二斤的酒。还说如果一缸酒低于三十六斤酒,他的饼药不收钱。
父亲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要了他三缸饼药。他也真的没有收钱,放下三缸饼药转身就走,边走边说等你试过后我再来收钱不迟。
那饼药果然厉害,父亲第一缸酒,足足蒸出了三十八斤酒;第二缸酒,又提高了二斤,蒸了四十斤酒;第三锅酒,又多了二斤,达到了四十二斤。而且卖酒之后,喝过我家酒的人,说我家的酒度子还可以,喝了人也舒服。
一个多月后,饼药佬再次出现在我家门口。他人还没开口,父亲就一把将他拉进屋里,当成贵宾一样准备了好酒好菜留他呷饭。席间两人聊得相当投机,饼药佬说他是新邵人,也姓周,我家也姓周,于是两人又认了家门(本家),一下子更是亲热得不得了。
从此,饼药佬就和我家建立起了良好的合作互信关系,我家酿酒所用的土饼药,全部由他提供。合作近两年,他的土饼药一直保持着如他所说的稳定的质量。后来他出来卖土饼药,只要到了我们这边的地头,肯定就会在我家吃饭留宿。父亲是好客之人,他也是会做事之人,加上我们五百年前又是一家,关系竟是越来越融洽。
1986年初冬的一天中午,饼药佬又像往常一样,斜挎着一个黑色人造革皮包进了我家门。当时我们全家正要吃饭,刚卖了两个肥猪,桌上有酒有肉。父亲随手拉了一条长凳,热情地招呼饼药佬坐下。饼药佬也不客气,接过父亲递过的碗筷,举起杯子就和父亲拼起酒来。
酒过三巡,父亲说起了今天两个肥猪卖了个好价钱的事。饼药佬也神神秘秘地说起,他从邵阳的某个酒厂,弄到了最新的酒娘片。这是种超浓缩酒药,是最新科技,用酒娘片直接兑水,12个小时或24小时后就可以变成好酒。还说现在酒厂酿酒,全部用这种酒娘片勾兑。这种调酒的方式,操作简单易学,只需酒娘片和水就行,本小利大,绝对暴利,搞上一年两年,不发财也得发财。
“有这种好事?”父亲本来从不信这些一夜暴富的东西,嘴里这么说,眼里自然仍是将信将疑。但他信任饼药佬,近两年的交往,饼药佬一直表现良好,父亲已经完全将他当成了本家兄弟,一直认为他不会是骗人的人。
饼药佬似乎也看穿了父亲的心事,他哈哈大笑两声,“你要不信,等下喝完酒,我试给你看就是了。我们交往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见我说过假话不成?我就是当你是自家兄弟,才给你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我要不是有个老表在酒厂当厂长,我也不晓得这么个秘密。酒娘片我也带得不多,我本来要自己回去搞的,不过可以分点药让你赚点钱,有财大家发嘛!”
父亲呵呵笑着,一脸感激,再次高举杯子向饼药佬敬酒。两人一杯接一杯喝酒,边聊边喝,一直喝了一下午。最后到了晚上,就出现了开头饼药佬调药入水配酒的一幕。
3
饼药佬离去的那个下午,父亲挑了一担山泉水,开始在家里按饼药佬教给他的方法配酒。他洗了两个陶制的酒坛,每个坛子装了四十斤水。为了精确,那水还是用秤称过的。又拿出四粒药片,两粒药片一组,研成细末,分别撒入两个酒坛的水中搅匀。再拿来塑料布和麻索子,将两个坛口封好绑牢。
父亲做这一切的时候,我蹲在旁边仔细看着,有时还自作聪明想帮他一把。整个过程,父亲的工作态度一直极度虔诚和认真,但过分的专注之中,却依然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欢喜。我甚至知道那不是一般的欢喜,而是一种强捺之下无法抑制的狂喜。用脚趾头想一想吧,四十斤水就是四十斤米,只要四块钱的头本,还这样省柴省力,此等好事,也只有我父亲这样的好人才碰得上啊!
父亲做完所有的一切,内心的极度兴奋依然无法一下子消除,他有点得意地看着面前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酒坛子,简直有点忽略仍然站在他的身边,跟他一样高兴的我。末了,意犹未尽的父亲,突然叫了我一声:“你去帮我把那个盐水瓶拿来!”
我知道父亲的意思,他想另配一瓶酒,等到明天早上就可以喝。因为饼药佬说过,量大要24小时才能变成酒,量小12小时就够了。我知道父亲,非常期盼明天就能喝到水做的酒。我很快就拿来了盐水瓶,还自作主张地将瓶子压进水桶里,灌了500ML水。瓶子上有刻度,刻度线上最高点写着一个500ML。我灌多了一点,又把瓶口斜了一下,倒了一点水出来,然后竖直瓶子,水刚好就平齐在500ML的刻度线上。
父亲没说什么,他满眼赞许地看着我在他面前做着一切。我见他心情那么好,就得寸进尺地要求:“爹,你拿药出来,我来帮你做酒!”
父亲同意了,又从纸包里拈出一小片药来。我接过来,用两个手指夹着,再学着昨天饼药佬的样子,用指甲在药片上刮了点白灰灰对着瓶口放进去。才刮了一点点,父亲就心疼地制止了我:“够了,够了,一片药二十斤水的量呢!你刮那么多,够了,够了咧!”
后来,父亲就拿来塑料薄膜和麻索子,父子俩费了一翻手脚,很快就合作完成了做酒的工作。趁着父亲在拉索打结的空隙,我突然就没来由地问了一句:“爹,这水真的能变酒吗?”
父亲自信满满,“会的,会的,现在高科技,一切皆有可能!你饼药佬叔叔不会骗我!”
十二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和父亲睡一个床,第二天早上,父亲起床我也起床。父子俩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放在窗台上的那个盐水瓶。
我和父亲的心情一样迫切。父亲在开瓶的时候,我竟有特别紧张的感觉,心里简直就像是憋了一口好大的气,但不敢轻易从口鼻里吐出来。
索子解开了,薄膜撕去了,瓶盖揭开了,我没有闻到预想中的酒香,估计父亲也没有闻到。父亲将鼻子贴紧瓶口,使劲抽动鼻子,还是没有闻到酒香。他不死心,又用嘴去抿了一口,却立马吐了出来。我也冲上去,拿过瓶子学着父亲的样子,用鼻子子吸,用小嘴抿。
“怎么还是水啊?”我诧异地问。
“是啊,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父亲一脸讪讪,又似乎在安慰自己,“也许是我们没有密封好,走气了吧!再看看吧,等二十四小时过后,我们再看看酒坛子里的再说!”
二十四小时很快又过去了,终于到了开坛的时间。这次由我们全家人,父亲、母亲、姐姐、还有我共同见证。但父亲终于没有创造预期所想的奇迹,水就是水,酒就是酒,水没有变成酒!
母亲第一个反应,就是带着哭腔的叫唤:“剁脑壳死的,我们只怕是上了饼药佬的当了。这个要死的,肯定是看到我们家卖了猪,所以才想了个骗钱的法儿来让我们吃亏!”
“不会吧?不会吧?我们交好这么多年,他不会骗我们吧?他不像一个骗子啊?”父亲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说话的底气却早已游离飘忽,丝丝缕缕都可以让人感觉到他话语的不确定性了。
为了不冤枉一个好人,认真的父亲,再一次认认真真的按照饼药佬教给他的方法,仔仔细细地重新按比例配了两坛“酒”。又一个二十四小时过去,父亲再次当着全家人的面开坛,但依然没有出现奇迹,水就是水,酒就是酒,水根本就没有变成酒!
父亲彻底绝望,一屁股坐在地上,淆然长叹:“这个猪压的家门害死人啊,枉我们交好这么多年,竟也会来害我,我真是瞎了眼啊!”
50元,对于一个贫困的农家,不是一个小数。如果我没有记错,1986年,大米的价钱是0.25元一斤。饼药佬这么一搞,等于从我家里骗去了200斤大米。200斤大米啊,要白做十多缸酒才能赚得回咧!
1986年的那个冬天,这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父亲曾经阳光灿烂的开朗的脸,骤然间阴黯寒冷。我们全家人个个像掉进了冰窖,凉得心里没一点热气。
4
饼药佬,用我父亲的话说,真是个猪压的。事隔很多年后,我和父亲还能精确地描述出他当年的肖像特征:
一米六多点的个头,还没我父亲耳朵高;年纪四十岁左右,脑袋扁圆,留着平头,小眼睛,塌鼻子,嘴巴长得和我村里一个人有点像;说话带新邵口音,但不能肯定是不是新邵的;上着灰色中山装,下装绿军裤,背挎一个长长的大大的黑色人造革包;走路喜欢迈八字脚,有点鸭子步的样子……
自从这件事发生后,饼药佬就再没有在我们家乡的地头上出现过,也没在邻近几个村子的地头上出现过。因为曾有好一阵子,只要有卖土饼药的人在我们那里经过,父亲只要听到,就会跑过去看。
很多年后,我曾经问过父亲,“如果那个猪压的饼药佬再出现,你还认得他么?”
父亲脸上立马就会升腾起一种愤怒,“就算他烧成灰,我也认得他,猪压的!”
我也笑笑,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我也认得这个猪压的,我要是见到他,我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打折他的腿!”
我和父亲如此愤怒,也不是没有来由,因为就是这50元钱,几乎要毁了我的父亲,毁了我们这个家。
饼药佬骗钱,对父亲的打击是十分沉重的,几乎击垮了父亲的人生信念和交友原则。父亲小时候吃过很多苦,得到过别人很多帮助,他也帮助过很多别人。在我心目中,父亲对亲戚朋友,他最讲义气。虽说认得的都是些穷老百姓,但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饼药佬这样狼心狗肺挖自己墙角的人。
好长一段时间,父亲几乎都提不起精神,只能借酒浇愁并深深自责。他一直想不通,交得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想到要这么狠狠骗他一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就是50元钱吗?如果你真的缺钱,你就开口向我借啊!凭你我之间的交情,就算你是新邵的我是武冈的,我也敢借给你啊!你要是借了不还或还不起,我也好想些。为什么要这样骗我呢?
母亲看到父亲伤心成这样,本想多埋怨几句的,现在连话也不敢说了。还私下里一再嘱咐我,叫我好好看着父亲,莫让他做什么傻事。
饼药佬,你这个猪压的,你可能不知道,因为你的欺骗,让我那个穷家,在1986年冬天,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欢笑和阳光。父亲的脸就是我们全家人的天空,现在天空变得灰蒙蒙的、冷嗖嗖的,写满了痛心疾首的悔恨和仇恨!
有一天,天阴得特别厉害,冷得脚趾头生生地痛。后来又刮起凄厉的北风,下起了砂豆子(冰雹),最后下起了鹅毛大雪。往年下雪的时候,我都是很高兴的,可1986年的雪,让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只是觉得这个冬天,特别地冷,特别的闷,特别的长。
父亲仍然没有从痛苦和失落中走出来,他面对洁白的大雪世界,面无表情地坐在家里喝着闷酒。不知是不是已经喝高了,突然他站了起来,像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似的冲进屋里,随手拎起一个似乎早已准备好的挎包,嘴里嚷嚷道:“我一定得找找那个猪压的去!我一定得找找那个猪压的去!”
父亲很快就冲出了屋子,冲向外面的雪地,留下一串东倒西歪的凌乱的脚印。母亲、姐姐、我也很快冲出了屋子,在雪地上连滚带爬地追向了父亲。最后,姐姐抱住了父亲的左腿,我抱住了父亲的右腿,母亲抱住了父亲的腰。我们全家人一下子倒在了雪地上。
母亲对着父亲嚎哭起来:“你去找那个猪压的做什么?你晓得他是新邵哪里的么?他是不是新邵的你都不晓得呢?50元丢了就丢了嘛,就当买了个教训,以后眼睛放光些就是了。只要人还在,我们怕什么啊!你去找他,你要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我和崽崽们怎么办啊!……”
我和姐姐也大哭起来。父亲也哭了,他对着天空大哭大叫:“饼药佬,你个猪压的,你害得我一家人糟痛啊……”
我们全家哭成一团,抱成一团。风,似乎更猛了;雪,似乎更大了;父亲摸摸我的脸,姐姐的脸,母亲的脸,再一次流下了悔恨的热泪……我们在风雪中慢慢爬起来,相携相扶,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往家里归!
2009.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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