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题目,并不是为了博人惊讶。本人本科毕业,好丑也读了点书,从事教学工作23年,几乎天天与书打交道,专业内外,杂七杂八的书确实也读的不少了。在外人看来,我就是地地道道的读书人。其实,他们错了。
我心里很清楚,我不是读书人,我充其量算个知识贩子。
读书人应具有的精神: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我没有。我想有,我做不到。原因太多。
条件限制了我几乎不可能具备“独立之精神”。
独立之精神,不管是原创的,还是衍生的,或是舶来的,能坚持始终者,极少,出尔反尔者倒是很多,那些都是政治投机者。有的不合政治要求,一个新思想刚出来就会被扼杀,会被株连。有的不是原创的思想,哪怕是舶来品,只要不合意识形态要求,定然会被剿灭;合符统治阶级意志,能为其服务者,即使是舶来品,也会高居庙堂。
不管是古代还是近现代,在外国也一样,每个新思想新观念逋一出现就遭到打击迫害的现象并不鲜见。现代胡风案,当代张志新案,哥白尼案,等等就是特别突出的例子。能有独立之思想者,称之为思想家,思想家当然是真正的读书人。因此,从这一点上来讲,囿于知识和经验,我离读书人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至于“自由之思想”,谈起来是可怕的。数千年来,读书人的棱角被打磨得圆滑了,他们在抗争中,在不配合中被权势打压,被名利诱惑,渐渐扭曲了人格,走向了沦陷与堕落,成为了庙堂的应声虫甚至帮凶。
读书人一旦堕落,知识就贬值了。朱熹等大儒,生活腐朽,为何始终被朝廷与后世供奉,就是所析之儒学极大地满足了统治者的心理需求,把理学推上了一个新高峰。这种在庙堂与江湖之间游走的读书人,尽管有自己的学术体系,也取得了极高的成就,但是在人格上已然开始堕落。
保持独立之精神与自由之思想,当然有杰出者,晋代的嵇康就是最为后世推崇者。嵇康不与司马氏集团同流合污,绝不因许以功名利禄而变节,他高蹈人格,慷慨赴死,潇洒自若地弹奏了最后的绝响《广陵散》。嵇康是真正的读书人,一个从始至终未被沦陷的知识分子,他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而死,绝不苟且,一生都保持名节,风骨凛然。
陈寅恪先生在《清华大学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一文中说: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贤所同殉之精义,其岂庸鄙之敢望。先生以一死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论于一人之恩怨,一姓之兴亡。呜呼!树兹石于讲舍,系哀思而不忘。表哲人之奇节,诉真宰之茫茫。来世不可知者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陈寅恪先生对王国维的评价极高,指出王观堂先生最重要的就是葆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先生最可宝贵的,能与天壤同久,共三光而永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读书人,知识分子的本色。缺少这两点,作为文化传承的读书人就失去了本源。读书人,知识阶层,是社会的精英,精英的本色不能丢,精英一旦世俗化,庸俗化,或者污名化,我们的文化也就走到了末路。
读先辈的书,对照自己,三省吾身,我越来越觉得我不是读书人,我不配做读书人。作为教师,尤其是作为语文教师,我尽量挤出时间让自己多读点书,多点思考,可是,我要冒着很大的风险去讲真话,讲良心话;要冒着被约谈的风险去表达“自由之思想”。我曾反复告诫自己,要为苍生说人话,不为私心谋私利。但是,很多时候,我是一个人在行走,注定有些疲惫或许我也终会妥协,以致沦陷。
做个读书人,很累很累,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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