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 父 亭
我们去寻访渔父亭遗址。
秋雨连续下了两天,资水丰腴了一点,也浮躁了一点,面目也不是那么清晰可鉴了。渡口在沧浪江投入资水怀抱处的稍下游,渡船到了河中心,被激流冲得有点摇晃。据说当年屈原也是从这里过渡的。但当年这里没有专业的渡船,屈原行吟着,张望着,希望上游或下游有船驶来。突然间,有渔歌荡来,屈原大喜,循声望去,被柳条蓊郁了小半边的溪流上,一叶梭子船正从柳阴下轻巧地滑出来。形容憔悴的屈原于是被渔父扶上小船。也是连续下了几天雨,是大雨,资水比今天的要浑浊得多,而那那条小溪——沧浪江又要比今天的清澈,所以随着小舟晃荡的三闾大夫才“触景生情”,向不理解自己的渔父发出“举世混浊而我独清”的感慨。
今天的沧浪江,虽然有点浊,却依然如两千多年前一样,被柳阴覆盖了半边。只是不见有渔父,—— 一艘小舟系在柳桩上,自得其乐地晃悠。
上了岸,我们遵照艄公的指引,沿山崖下的石板和卵石混铺的小路往河下游走。据说当年屈原在沧浪江口的独屋里住了几天,那么,他一定在这小路上徘徊、吟哦过了。这石板和卵石,他当然踏过,或许他还赤着脚板和它们“亲密接触”过;山崖上的古藤和老树,也和他忧郁的眼光对接过,只是那时它们要“不谙世事”得多。
走了不上半里,就只见不高的山崖上有一方平整的石壁,石壁正中嵌一幅古铜色的浅浅的浮雕,是人物的半侧面胸像。睿智的前额,清癯的脸庞;眼睛鼻子皆有形迹;头顶上耸着发髻:正是一些书上画的屈原的形象。民间传说是,当年屈原在石崖上倚靠过,他的形象就永远浮雕在石崖上了。我肃然而立,向这位楚国的三闾大夫行注目礼。他端庄,凝重,眉头似乎微微拧起,深邃的眼光望着前方,——前方正是北方,楚国的都城所处的方向。我久久地玩味着这天然的浮雕。黑色花岗石中间竟嵌着那么一块古铜色的石头,古铜色的石头竟鬼斧神工地浮雕着一个人的胸像,胸像居然又那么肖似屈原。还有,石壁上方有一线浅浅的石檐,石檐上方沁出的水只在浮雕两旁流淌,而浮雕则是干的。——有时候,大自然的行为真是不可捉摸。
但这里是否是史籍里所载的渔父亭的遗址?我想寻找断碑残碣,好得很,两块宽为一尺左右的长条形石板若隐若现地横铺在路上,其中一块有一截伸展在路墈之外的水田上空。我走到下面的田墈上观察石板,它的厚度是五寸左右。我的同伴段君站在悬空的石板端头,俯下身子弯着手腕抚摩朝下的一面,说,那一面跟朝上的一面同样粗糙,并没有摸到字。我又注意到,浮雕前面的这一小段路较别的地方宽,且路墈是砌着护壁的。于是我们分析,这里就是渔父亭的遗址,两块石板是渔父亭的基石,渔父亭的一边是凌空于墈外的;亭子本是临水而建,只因“沧海桑田”,江流移开了二三十米远。不久来了一位“土著”,他证实了我们的分析结果。
我也走到悬空的石板端头,想像着“有亭翼然”的样子;想像着人们在亭内面对石壁上屈原的形象虔诚凭吊的情形;想像着人们凭栏望滔滔,“心潮逐浪高”的情景。
此亭建于什么朝代,史籍上没有记载。史籍上只是有“武冈城东沧浪水口有渔父亭”的记载。当然,史籍上还有不少咏此亭的诗歌。清康熙三十五年至三十八年任武冈知州的松江华亭人彭开祐一首五律是这样的:“不是湘江路,/斯亭也号渔。/沙怜沉石处,/泪洒读骚余。/尚有人招屈,/曾无地卜居。/独清资可比,/何事检遗书。/”而康熙晚些时候的一位曾在武冈执教的读书人咏此亭的诗,则有“孤亭落翠余兰茝,/断碣沉烟老薜萝”的句子,可见清康熙晚些时候此亭就坍塌了。
但屈原在武冈民间耸立的形象还十分坚挺。每年端阳的祭奠,人们格外狂热,又格外虔诚。沧浪江畔的尹姓人家的神龛上,至今仍供奉着两尊神灵,一尊是渔父,一尊是屈原,——他们把渔父和屈原都认做先祖。传说屈原被渔父留在沧浪江口的独屋里住了几天,于是留下了自己的根。临走时,他用竹片写了一个“屈”字给渔父的堂客,叮嘱,他们的孩子就姓这个。后来孩子出生了,渔父的堂客也讲了实情,渔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堂客、对孩子宠爱有加。——当初和三闾大夫相见、留三闾大夫住在家里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三闾大夫姓甚名谁;三闾大夫投江死后,才知道三闾大夫叫屈原——堂客有功啊,那是三闾大夫的血脉啊。但又不好意思让儿子姓屈,而截取了“屈”字的上头,又觉得“尸”字不好听,就在中间加了一横,就成了“尹”。
是的,这是野史、传说,无稽可查,正人君子者流还会严肃着脸骂人,说是给屈原脸上抹黑。但,要稽查什么呢?正人君子者流的责骂又有何碍呢?只要“民意”认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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