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曾经为一张崭新的五块钱赖过地。那是一次过年,爸爸不在家,妈妈带我到外公家拜年,回到家妈妈清理我的红包,有一张崭新的五块钱我想自己留着,被妈妈拿过去,我极不情愿。妈妈找了几张五角钱给我,我偏要那张五块的,因为那张钱新,因为那张钱上的“5”要大一点。妈妈连哄带骗我都不听,哭着喊着要那五块钱,还把手上的五角钱扔了坐到地上,奶奶在后堂房听见了也叫妈妈把钱给我,我哭得更厉害了,最后我讨了一顿打,边哭边捡地上的钱自己爬起来。
去杨柳院二姨家要从街上过。大概也是这次过年,我跟妈妈从二姨家回来从街上经过,看见玩具摊上的枪我想要,妈妈跟摊贩问了价,弹簧枪两块,气压枪四块。我说不要弹簧枪,可是妈妈不给我买气压枪,我赖着不肯走,妈妈就拿着东西往前面走,走得很快,我只好跟着她,结果连弹簧枪也没有买。
妈妈偷看了我后来的日记,她跟一家子说我还记得小时候她搜我红包和不给我买玩具枪的事,似乎有一点生气又有一点惭愧。妈妈带了我不久就和爸爸一道出去打工,很少回家,有时过年也不回来,日子渐渐不差钱了,记忆却不再深刻。
我再大一点的时候二叔在家,我最开心的事是和二叔去看电影。那时候村子里谁家办喜事兴放电影,有三个地方可以放,最近的一个就在家门口。有人会趁放电影卖瓜子,二叔总会买,大竹筒五角钱,小竹筒两角钱,看电影还有瓜子嗑着是再好不过了。有时电影进行到精彩部分,音响预先渲染了气氛,二叔突然从后面蒙住我的眼睛,同时极其夸张地说“哈呀,打起来了,打起来了”,我就特别着急,奋力挣扎,二叔一松手我立即抓住电影来不及怨他。有时人太多我站在椅子上也看不到银幕,就要二叔把我举起来,举一会儿二叔说“没得力了”就把我放下来,我只好钻到人群前面去看。
有一次,我听到消息对面山半弯的村子晚上要放电影,二叔说山半弯太远了不带我去,因为看到最后我多半会睡着,经常是二叔背着我回来。第二天醒来,一掏口袋里兴许还有几粒昨晚没有嗑完的瓜子。我记得二叔说不带我去看电影的那个晚上我一刻不离的缠着他,最后他说不去看电影了,我还是不放心,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大门口,守着两个可以出门的方向,一会儿瞅瞅这边,一会儿望望那边,朝屋里喊二叔也没有回应,奶奶说二叔已经出去了,我越来越绝望,我开始骂:二以(二叔)×××,忆明×××,二以×××,忆明×××。奶奶说,你要讨打,二以也喊名字。骂累了我就去睡了,第二天都忘了问二叔“电影好不好看”。
那时候二叔在镇上做短工,一次二叔做工回来在家门口的石罅里捉住一条蛇,二叔把蛇装进一个饲料袋扎好。我坐在单车后座上和二叔去卖蛇,二叔叫我把好袋口。袋口扎得很紧,但在半路上蛇跑出来了,是二叔先发现的,他停下车,我才看见蛇已经在地上了,正飞快的朝路边的水田扭去,二叔抓住蛇尾一把拉回来,重新装进袋子多扎了一圈。由于太突然了我看得连话都忘了说,随后二叔一直问我吓着没有。收蛇的地方至今还记得,从新华书店对面的巷子进去,收蛇的人说那是黄龙蛇,没有毒的,只给了五块钱,他们有一间屋子专门装蛇,有个人开门进去,门上就掉下条蛇,他一手就接住了。
二叔喜欢唱歌,家里有个长长的录音机是二叔买的,两头有音箱,放歌的时候还有彩灯在转。我记得经常放的带“九”的几首歌,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九月九,九妹,还有很多粤语歌,后来才知道是beyond的歌,那时候黄家驹还没有死。二叔很爱护录音机,我去碰就要挨骂,但他有时候拿个话筒在手里唱也给我唱,我拿着那东西感觉很奇妙,就没唱出来。后来二叔也去广东打工了,很久以后我才在楼上发现那台录音机,已经完全生锈,我按了按,一个键也没有按动,我最终也没能知道它哪个是放音键。
那时候,我真的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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