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红,红,你就给了我吧!给我,我要……”
“不要,不要,不要啊……”
“红,红,红,我亲爱的红,心肝宝贝的红……”
“啊……好——痛!啊……”
“红,谢谢你,你把你的第一次给了我,我会珍惜你一辈子的!”
“嗯,嗯,嗯……”
“哦,哦,哦……”
“啊——”
……
2
我的名字叫红。
我是个爱情的女子。
大家说我漂亮,我因爱而美丽。
我的美丽爱情,全是黑给我的。
我的第一次,也是黑要了去的。
黑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的初恋男友。
我们高一牵了手,高二有了吻,高考过后,我把少女的身体全给了他。
黑看到我溅在床单上的点点初红,很高兴。
他的眼睛发着亮,指着窗外的星星和月亮,信誓旦旦。
“红,谢谢你,你把你的第一次给了我,我会珍惜你一辈子的!”
我相信爱情,我相信黑。
3
黑考上了大学,我落了榜。
黑去北方上大学,我到南方打工。
我相信黑,相信南北之间遥远的距离,也可以存在真挚的爱情。
黑也相信,黑说的所有爱情的甜言蜜语,我都相信。
我和黑,同一个车站,同一天出发。
黑的列车向北,我的列车向南。
车开动的时候,黑不断的唤我:“红,红,红,我的红……”。
我也不断向他挥手,几近失声:“黑,黑,黑,我的黑……”。
南北方向的列车,交错呼啸而过,然后分道扬镳。
我的眼前,一阵阵发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征兆。
4
我在一家洗浴中心上班。
我给客人洗脚。
我漂亮,清纯,我冷,我坚守。
我的心中有黑,我的身子只属于黑。
我知道很多客人,他们找我洗脚,不仅仅只是洗脚。
这家洗浴中心还算正规,我不愿下水,他们也无法拉我下水。
我的冷艳,我的坚持,成了我的特色,成了我的风格。
我的生意异常火爆,回头客越来越多。
我知道,男人都这样子,越难得到的,他们越想得到;越容易得到的,他们越容易忘掉。
黑,你有三个月没给我写信了;黑,你有半年没给我电话了;黑,你有一年没有音讯了。
黑,我写给你的信,你一封都没有回我;黑,我打你的电话,你老是关机;黑,我给你拍了电报:黑,我要到大学来看你!
黑,是不是你得到了我,你就立即忘了我?!
黑,你答应珍惜我一辈子的,你是不是想食言?!
黑,我想你!
黑,我是一个爱情的女子,没有了爱情,我不知怎么办?!
黑,我……
5
我的电报有回音了,黑回我信了。
黑的回信很短,我一个字一个字数着读,只读到两个字的主题:分手!
分手的原因很简单,黑的色眼,瞄上了他的学妹。
黑用征服我的同样手段,同样征服了学妹。
黑说,学妹也是第一次,她的点点初红,艳若桃花。
黑还说,他想留在北方那座大大的城市,学妹将来可以帮他。
所以,他们现在已经很相爱……
我看完黑的信,我竟一下子没有眼泪。
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我竟可以做到:不哭,不笑,不闹。
我仍然去给客人洗脚。
来的客人,是一个来得很勤、长得并不令我讨厌的中年熟客。
我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他的意思,他对我,一直抱有希望。
他又试图摸我的手,以前我总是打掉他的手,今天我没有。
他的手伸进我胸脯的沟里,以前我肯定给他一巴掌,今天我任他抚摸。
他的手摸到我的下面,我下面立马就湿了……
我用几近颤抖的声音伏在他耳边说:“带我走,带我走,我不要在这地方做……”。
他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立马起身,拥着我就往外走。
他在这座城市最豪华的酒店开了房,我们在酒店的大床上翻腾跳跃,我哭,我笑,我尖叫……
巅峰过后,我们渐渐平静下来。他翻了个身,转瞬间竟腾跃着欢呼起来。
“啊,你是处女,你真是处女!她们都说你肯定是处女!”
我身下的床单,泱泱浸红了一片;我的下体,还在潺潺流着鲜血。
我知道他口中的她们,一定是指洗浴中心的姐妹。我出名的守身如玉,给了所有人一种错觉。
这傻男人,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和他做的那天,我的月事来了。
我要麻醉我自己,我要在血与火的刀尖上欢快的舞蹈和沉沦。
我的下面很痛,我的心很痛,我失声痛哭。
男人很疼惜我,他紧紧的抱着我,他说他爱我,还要包我。
我绝然断然的摇摇头。
男人给了我五千块钱的小费。男人说,我要了你的第一次,值!
第一次?第一次!
我抿着嘴,不说话,心里冷冷的笑。
6
我很快离开了那家洗浴中心。
我开始了我的“卖处”过程。
男人不是喜欢第一次吗?好啊,我给你们,我给你们无数的“第一次”。
我改了我的名字,我不再叫红,我一会儿叫青,一会儿叫紫,一会儿叫兰,一会儿叫……我化成各种不同的名字,将自己做成“初夜牌”美女,在南方的各大城市和小镇,标价出卖。
我的青春,我的漂亮,我的冷艳,我的幽怨……我身上所有的特质,成就着我的表演,在男人的胯下,我装得比处女还像处女。
倒在我石榴裙下的男人,我看到他们的眼睛血红,盯着床单上的一抹艳红,他们兴奋得像疯狗一样汪汪直叫:“红,红,真红……”。
我夸张的呻吟,我疯狂的扭动,我热辣辣的笑。
我每次做一个处女膜修补手续,也只不过花三百五百,而男人上我一次,我至少收三千五千。如果这些男人知道真相,我不知道他们还会怎样的兴奋?
想想一些后果,我有时候难免胆战心惊。可每一次,我总是说服自己,我的身体,不再属于哪一个男人;我的身体,现在全由我自己支配。
这样的日子,我一过就是五年。五年中我卖了多少“处”,我卖了多少身,我记不清,我也不想记清。
7
上网,是我打发日子的一种重要方式。
网上有消息说,木子美要从良了,我仔细一看,原来是木子美要出一本叫《从良》的书。
我读过木子美的《遗情书》,读了吓了一跳,这女人真大胆啊,和男人睡觉的事情,她竟敢真名实姓的写出来。
我想到自己,这五年以来,和我睡过觉的男人,有名和没有名的,我要是全写出来,那该是多少啊!
可我没有写作的冲动,我的冲动,是数着存折上的不断增多的零,让一种兴奋,像突如其来的性欲一样,充斥我的内心。
有一天晚上,我偶然间碰翻我高中年代的相册,看到从相册里跳出来的自己,十八岁的青春,十八岁的梦,一下子跃然纸上。我对着镜子,比着相片,我的心陡然憔悴,我一下子黯然神伤。
木子美,你都想从良了。
红,我也要从良了,我举着相片对自己说。
我数着存折上的零,忽然意识到,其实现在我不卖,也可以开始过好的生活。
红,我要做回我自己了。
红,我要找个好人家,嫁了。
红,这世上还有适合我嫁的好人家么?
红,我……
8
我花了一笔不菲的费子,好好的把自己的处女膜修补了一下。
不过这次我的动机,不再想着是去骗男人的钱,而是想着是去骗男人的一份情。
那张偶然翻落的高中年代的照片,竟让我对人间的真爱还有一份信心。
这世上,也许,还有适合我嫁的好人家吧!
我心中的好人家,也只是要求他能接受我的现在,别问我的过去,这要求很高吗?
我要自己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一个新的现在和将来。
我去了一个对我来讲完全陌生的城市,在城市一个极不显眼的角落,租了一个门面,开了一家小店。
我洗尽铅华,素面朝天,神定气闲,憧憬能够从此过上正常人的普通生活。
开店期间,我认识了白。
白,是房东的儿子,公务员,长得高大、阳光、帅气,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白由最初的来我店里坐坐到搭帮我一把手直至牵我的手,这个过程不长不短,我很得体的控制着其间的分寸。
白在男女之事方面,显然没有什么经验。当我一点一点将白引到我的房间引到我的床上的时候,白的笨拙和生涩,让我的内心倍感温暖和感动。
我不是那种有着处男情结的女人,而白,显然有着浓厚的处女情结。
当我的“红”,如桃花一样在床单上热烈的绽放,白的兴奋与欣喜,与其它男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只是,白当即就向我提出了求婚。
为白一句“红,你嫁给我吧!”,我哭了个稀里糊涂。
我敢肯定的说,这次我流的眼泪,绝对是真的感情!
白,我当你是适合我嫁的好人家了!
我和白很快举行了婚礼。
婚礼办得很热闹,来了很多很多祝福的人。
可在婚礼那天,我却见到了此生最不想见的人:黑。
要命的是,白在向我介绍时,说黑是他的直接上司。
黑带着一脸诡异的笑,与我举杯cheers。
黑话中有话:“幸会,新娘子,果然冰清玉洁,白经常在我面前提到你!”。
我眼前一黑,酒杯差点要掉到地上去。
9
黑是恶魔,是混帐,是王八蛋!
黑为什么没有留在北方的城市?黑为什么会到这座小城当官?我不知道。
黑的所有过去,我都不想知道。
我自己的过去,我也不想让黑知道,更不想让白知道。
可黑,却不肯放过我,卑鄙的他,竟请了调查公司,掌握了我的过去。
黑厚颜无耻的对我说,他这些年,一直忘不了我。
这些话,是在黑安排白出远差的时候,他在我床上说的。
黑要挟我:“你不会蠢到要我把所有的一切告诉白,毁了你现在这个幸福的家吧?!”
我无力的闭上的眼睛,停止了所有的反抗。
黑嘴里喘着粗气,在我身上不断的运动:“红,红,红,我亲爱的红,心肝宝贝的红……”
啊,这话多么熟悉,又是多么恶心!
黑常常利用手中的权力,隔三差五就放白出一趟远差。
蒙在鼓里的白,因为出差油水较多,还以为是领导器重,每次都是欣然之,陶然之。
白出差的日子,就是黑上我床的日子。
我在黑白两个男人之间翻腾和颠倒。
我已经形如行尸走肉般麻木,对生活不抱任何信心。
有时候在恍然间似乎听到一个姐妹说过:“干我们这一行,很难有将来的!”
我现在相信了,我的将来,已经没有了。
10
一年后,我开始生病。
我出现持续发烧、虚弱、盗汗、淋巴结肿大等症状,人急剧消瘦。
我长期咳嗽、胸痛、呼吸困难、严重时痰中带血。
我食欲下降、厌食、恶心、呕吐、腹泻,严重时甚至还有便血。
我头晕、头痛、反应迟钝、智力减退、精神恍惚。
我的口腔和咽部粘膜开始出现炎症及溃烂。
我吃了很多消炎药,但好像没有一点效果。
白很紧张我的身体,带着我在小城的大小医院求诊,然后又到省城就诊。
省城医院的大夫,建议我立即做HIV病毒检测。
我问:“什么叫HIV?”
大夫面无表情的说:“HIV,就是艾滋病毒!”
“啊——”
……
检测做了两次,结果都一样,我是HIV病毒感染者。HIV病毒,在我的体内,已经潜伏好几年了。
白也被医生强制性做了检查,白,我可怜的白,他已是HIV病毒携带者,现正处于潜伏期中。
崩溃的白,紧紧抓着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逼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死死的闭上眼睛,不敢正视白的目光。我知道,我是绺由自取,以前的原罪,酿成今天的苦果,也算是报应吧!
白,对不起了!这一生中,我最对不起的,唯有你了!
黑,你去死吧,你将为你的好色无情、卑鄙无耻,付出沉重的代价!
还有,那些睡过我的有名和没名的男人,让圣明的主,让时间的报应,慢慢应验到你们身上吧!你们都去死吧,统统去死吧!
我也要去死了!
我住在省城医院的十八楼的特护病房里,透过十八楼的窗户,我看到明净的天,我相信那是天堂所在!
可我不去了了天堂了,我这样肮脏的人,注定只能下地狱!
十八层楼的高度,就是地狱的深度。
我的身子,跃出十八楼的窗户。我如断线的风筝,在十八个楼层的空间,悠悠荡荡!
我要唱响生命的挽歌,我要飞向地狱的深处!
我的名字叫红,你们会看到我的鲜血,转瞬将地狱泱红!
我的眼前,已看到血红一片……
2007年9月22日上午构思
9月23日上午封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