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老就越怀旧。有些事儿,虽说琐碎,也会不经意间想起。
那年的暑假,具体是那年那天,就真记不起。我只记得那时的我,还要踮起脚,才能夹到小餐桌上的菜。那时的弟弟更小,经常穿着开裆裤,在地上玩泥巴。
母亲听到“躲卫星”的消息后,连夜叫醒我们兄弟俩。因为是暑假,当老师的父亲早就去靖州、天柱卖白菜籽喽。所以,躲衛星之旅也就變得有些無助和艱難。
当我们兄弟俩极不情愿的在母亲催促下,揉着眼睛来到院子的禾场时。那里早已聚满了人:大姑、大妈、大婶子、大伯子、大妹仔……凡是能喘气、能走道的都来了。
“遭天杀的,拿湖南放卫星,这是要报复湖南人,这是要报复毛主席啊。”八十多岁的杨奶奶,柱着拐棍,狠狠地敲着禾场上青石板,一字一句的说。
“我那当村长的大女婿,连夜三天跑来和我说:出去躲躲吧,乡政府都传达了精神,让农民兄弟们在发火箭放卫星时不要呆在家里。”程大伯蹲在禾场的另一石板上,磕着大烟斗,扬着眉毛说道。
“昨天赶集我也听人说喽,说这次发火箭放卫星危险可大喽;那东西若掉下来,可把一个乡炸平。”
“聽說還有毒,這東西若是落下來,莊稼都長不起來,要絕子斷孫。”
…………
禾場上炸開了鍋,七嘴八舌的。世事本來就這樣,經大家這樣一瞎傳,本來沒有事的東東,也刹時間變得嚴重起來了。好像真的一場大的災難馬上又來臨了。於是乎,禾場上的人們變急躁起來,神態各一:有抱著小孩子的年輕媽媽、有背著女孩的父親,有拉著孫子的奶奶或是爺爺;有的蹲著、有的站著……更有人牽出自家的牛在禾場上靜候著。
“還是逃命去吧。”大家議論來討論去,最後還是決定出外躲躲這場“劫騅”。但是問題又來了,禾場上的一夥人為去那躲又在爭論不休。經過一番爭論,最後決定,分兩路:年紀稍大一些的,上附近的“嶺上”躲躲,自帶著米和炊具。年輕一些的,直奔黃橋鎮方向而去。
自然,我們兄弟倆是跟著大流向著黃橋鎮方向去的。臨走前,母親硬是用一個背袋裝了些米,說是以備急用。借著月光,一夥人就這樣匆忙上路了。
路上,人流如織,大家都是為躲衛星而走的。拖兒帶口,趕牛牽羊…… 那場景能與當年的“走日本”一較高下。
到了黃橋鎮時,已是早上五點。而此時的黃橋鎮早已成為空城,人們在流言的作用下,也匆忙往著石江方向趕……
就這樣,我們母子仨隨著大流,在外漂泊了三天。渴了,在路邊的水井喝口水;餓了,就買點包子填填肚皮。
等火箭發射完,分離的整流罩落在武岡龍田的莊稼田裏。除了磕了个坑,一切都平安无事後,這場躲衛星鬧劇才算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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