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丑四月二十(见旧书如见故人)
中年的所谓读书,其实只是随便翻翻。不如意事常八九,此心只为稻梁谋。像我辈有每天工作14小时以上的工作压力,如果不是专业学人,哪里还有时间来读书呢?每天空闲随便翻翻,只是出于习惯而已,于书中的精微大义自然是不甚了了。所幸“以无聊之事遣有涯之生”,于他人无碍,于自己也可聊以寄托。
中午,随手从书架上拿下的是旧书《呼吸》,孙甘露著。扉页上有新天兄的一段题签:
去听马原的讲座,被唐善林拉去溁湾镇,经旧书摊时偶见。看不看或是读得懂与否,先不管它。后在马原的话里,出现了一次“孙甘露”的名字。马原不认为自己是先锋派,并崇敬古典,声称他只是想找寻一种新形式而已。他的言谈中多处流露了未来不可测,也不愿去测,且管眼前的意思。他这个人,还是透射出了一种生命的活力和性格的执拗。张兄五龙笑纳,新天,94.12.22。
字迹清秀,可以体会当日那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在溁湾镇看到这种一块钱一本的旧书,觉得不买怪可惜的心情。我知道这本书是新天专门买来送我的,因为他确实不喜欢读“先锋派”,所以他说“看不看或是读得懂与否,先不管它”。至于他讲到马原的讲座,那晚我也是听了的,记得马原是个敦实粗壮的黑脸汉子,很朴实谦虚,一个劲地告诉我们要抵住诱惑多读书。具体内容已记不得了,倒是新天说的“他的言谈中多处流露了未来不可测,也不愿去测,且管眼前的意思”我也是注意到了,那时我们都是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大好青年”,在转型期的市场经济背景下既没有“下海”,也没有跳楼。所以对马原的这个印象还是很深刻。顺便说一下,大学里的讲座,马原和韩少功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朴实得就像刚从庄稼地里种地回来的农民。韩少功后来的事了解一些,现在还在读他的《山南水北》,而马原却已淡出我的视线多时。
大学时代,新天经常买书送我,这份情谊我在《兄弟,你还好吗?》一文中专门叙及。见旧书如见故人,人生不期然而遇的这份感慨却只有此时才有。刚读了葛兆光的《夹在书中的旧时心事》一文,葛教授从学人的角度叙述了“翻旧书常常有意外惊喜”“有叹息也有感慨”。举其读朱自清《新诗杂话》发现内封背面有朱自清亲笔题记和读清人申涵光《聪山集》发现夹在其中一张不知名的便条两例,抒发了“这种旧书中的偶然遭遇,却使我分明触摸到了旧时知识人的心事”的学者情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却在不经意间不出房门半步再一次与故人相逢,总有一些记忆是挥之不去的,个中滋味,不说也罢!正是“二十年来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我曾开玩笑问我老婆说:“如果生命能够重新来过,你最想做的是什么?”她说,不知道,认真一想又说,如果生命能够重新来过,我最想的当然还是遇见你啦,傻瓜!你呢?这话让我感动,但我告诉她,如果生命能够重新来过,在那些最美好的岁月,我最想做的还是读书。在我们最美好的那些岁月不读书,我们就不知道生命是多么美好。我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可惜了那些人生最美好的岁月,我却纠缠于成长的烦恼,并没有读什么书。这句话我没有说,也不好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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