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看了青松老师拍的水稻成熟及打禾的不少照片,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放鸭的故事来。
放过鸭子的人都知道,一群鸭子如果未经很好的调教,是很难放养的。清晨,从鸭笼里把这些畜牲放出来后,他们会飞也似地、没命地跑,你撵都撵不上。这样的鸭子没法放养,出了门,很可能就会往田里跑,新插的禾苗会遭秧,成熟的稻田得受其残害。这是要挨人骂的,重者都要扣工分。
我自小性情急躁,很难调教好鸭子。父亲常责怪我:你看某某某,鸭子几十只,放得多好,你就这么十来只,也看不好,你怎么这么笨!
靠我自己的本事不行,就与那些能熟练操控鸭群的高人联手,把我的那一群与他们的鸭子混在一块,回笼时也不至于乱跑乱窜了。当然,我的那一群鸭子会跑到别人的鸭圈里去,得一只一只地把他们拎出来。久而久之,我的鸭群也不会怕我,听我使唤了,要他们往东,他们也决不往西。
自己稍大一点后,于养鸭子也有了点经验。黄毛小鸭的胆子要大些,无惧人之感,即使胆小要跑,也快不起来呀。雏鸭很喜欢吃茅厕里蛆虫,便时常用竹制的蛆瓢将虫子捞上来,然后将鸭子放进水田里,再把这些虫子往水中一放,很快就会被食用得一干二净。为了使茅厕里的蛆蛹生长得又多又快,大人说要往便池里掺些生水,这办法试过,还是有些效果的。等到鸭子稍大点后,就肩扛一把锄头,找一土质疏松、肥沃的畬土,一锄一锄地翻耕,鲜活的蚯蚓就会活崩乱跳地四散逃命,这时鸭群就会迅猛地扑上去,用小嘴一叼,随即沿喉管入了肚。这时,挖每一锄都得小心,这些小家伙只管抢食,没有安全意识,直往锄头前扑,弄不好就会伤了他们。一来而往,与他们亲密相处,也会产生很深的感情,他们对主人也有信任感、依赖感,只要你拿起蛆瓢或是拖一把锄头于地面,他们会乐不可支地发出“嘻嘻嘻嘻……”的声音,随着你走了。这样的鸭群,直至长大,也会听命于主人了。
小孩子们将鸭在一块放养的多。鸭子很小时,大多数家庭也不一定会派人去放养,把他们赶至田垄里,鸭儿就在水田里找吃的,主要是水稻田里的小虫。天黑时,才把他们请回来。这时,往往就会有几十上百只鸭子混在一块了。先得把他们赶上来,然后再根据事先作好的标识,用竹竿将各家的鸭群分开。自个家的鸭子,也会顺从主人的拨弄。鸭的标识,五花八门,记号或置于鸭头,或鸭颈,或鸭肚,或脚掌。为了与他人家的区分开来,同一处要多作一记号,或是在鸭子身体的不同部位多做记号。有时,会因鸭子的记号雷同发生争议,有些人家很有心计,还得有暗记,这样就不会发生混淆了。至于作标识的方法,小鸭有用红墨水的,一般还是用小剪刀剪羽毛或剪脚掌的。我曾用母亲做鞋用的小钻子,钻过鸭子的脚掌,只是一小洞,不大为人所注意,遇到争议,这所谓的暗记就能派上用场了。
收割稻子时,是最好放养鸭子的时节,鸭儿吃得饱,不会乱跑,放养人也会很轻松。这时节一错过,就不好办了,尤其是对那些长大了的鸭子。那年月,人都吃不饱,要用粮食喂养鸭子,大人还是舍不得的。
天刚一亮,鸭子就叫得欢,放鸭的小孩就得起床,想懒床,父母也会骂开的。那时,是没有鞋穿的,光着一双脚,如遇上有霜的秋天,在太阳没有出来融化霜霰时,脚会冻得绯红。小孩们一般会把鸭子赶至水渠(直洪道,防洪与灌溉用)里,鸭子喜欢于此觅食,小圳里有小鱼、泥鳅、螺蛳。这里头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小朋友都喜欢将鸭子往这里放养,就会资源枯竭。小朋友便会打起歪主意。水渠只是小朋友使坏的遮蔽体。水渠两边生产队会栽种高粱,高粱成熟后,鸭子也是很喜欢吃的,不是很胡来的小朋友会弄一部分高粱穗下来,丢在水渠里,有些胆大的,干脆一脚将杆茎踢断,倒在水渠里,鸭子就会蜂涌过来,很快也会吃得饱饱的,小朋友就赶着鸭儿凯旋了。
不用高粱喂食,就至水渠边的稻田里弄一些谷穗,抛在水渠里。有时则选择一三角田,将鸭子直接赶进去,用放鸭的竹竿从田基的这一头穿过那一头,严禁鸭子越过去。鸭群伸着脖子,就着禾穗,唱着“絮絮絮”的乐歌。遇到有人过来,或是鸭子吃饱了,就搅动竹竿,把他们赶出来,迅即逃离。更绝的是,有一年,我养了一只非常忠实于我的骄鸭,我将鸭群放进水稻田里,有人来时,我只要发出警告声,他会率领其他鸭群迅速跑出来。
得作一说明,受我们鸭群蹂躏的高粱或是稻田,当然不会是自个生产队的。
那只骄鸭,也有不听话的时候。有一天傍晚,他领着一群鸭子赖在门前一口大池塘里,任凭你千呼万唤,不论你向塘中扔多少石头、土块,就是不肯上来。那天晚上大队要放电影,心急火燎的我,只得“扑通”一声,跳入污浊的池塘里,将鸭子赶上来。我有点气急败坏了,用竹竿照着这个不听话的司令打去,击中了他的脖子,痛得他在地上打滚,我以为会要了他的命的,还好,命是保住了,但从此落下了残疾,走路总是摇头晃脑。我为此很内疚。每次父亲要处理鸭子的时候,我都不舍得将他交出去,一直留到了最后。只剩下他时,父亲说,宰了吧,一家人打个牙祭,我没同意,说还是卖了吧。父亲从了我,我很高兴。我能为他做的,也只能如此了。
我至今都还能想起这只鸭子的模样。鸭子其实也是通人性的。每当我将鸭子赶出去,细细打量他们时,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总觉得他们像一个又一个人,好像他们真是前世的人们投胎投错了,变为畜牲似的。
免责声明: 本文内容来源于言宋 ,不代表本平台的观点和立场。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注册用户自发贡献,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武冈人网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不拥有其著作权,亦不承担相应法律责任。如果您发现本站中有涉嫌抄袭的内容,请通过邮箱(admin@4305.cn)进行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涉嫌侵权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