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年,1989年,我6岁,爸爸33岁,妈妈27岁,弟弟2岁,一家人南下海南,那时候不叫打工,叫“搞副业”,去海南种植水果蔬菜。我们天没亮从家里走路到武冈城,再在武冈坐那破破烂烂的汽车到东安坐火车,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似乎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是那么深刻,我第一次在东安看到像一条蛇一样的东西,好长好大,弟弟看到它还很害怕,我们一家人和许多人一样,在努力的往车厢里挤,终于,爸爸在火车上抢到了一排座位,一家人在车上算是有了一个着落,弟弟很淘气,在车上到处跑,或许,在我们两个小孩的世界里,这是多么新鲜的事儿,弟弟的淘气带了一些不愉快,把我们带的一开水瓶水打倒在地,那时候似乎没有什么矿泉水,记得妈妈还安慰我们说,还好,她那军用的水壶带了二壶水,这是我们一家人在去海南唯一的水源。
坐了一天多火车,我们到了广东的湛江,我们还得坐汽车到海安,在打算坐船过琼州海峡的时候,出了状况,海关说需要海南那边的农场提供证明,才会让我们过去,经过电报等几次折腾,才放我们过去,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海,那么宽广那么蓝,我感觉原来世界有这么多好玩的好看的,我那时觉得每天都在做梦,每天都看到那么多新鲜的东西。
经过二天二夜,我们来到了海南昌江黎族自治县,一个也是很落后的地方,只是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把海南作为面积最大的一个特区,吸引很多人来海南投资建工厂,建农场。爸爸妈妈在一个农场上班,一个月150元的薪水,我记得那时的鸡蛋好像才5分钱一个,但是我们家不需要买,因为我们自己也养鸡鸭,爸爸和妈妈是那么的勤快,每天在农场他们都很忙,一天的工作主要是除草,施肥,打药,灌水,我和弟弟跟着父母去农场玩,不到半年,我们也成了非洲人那样的皮肤。
我的爸爸妈妈在海南一呆就是十五年,弟弟也跟着他们在海南15年,他没有看见过家乡武冈的雪,他学会了一些海南的话,我的爸爸妈妈在海南有种植过西瓜,香蕉,芒果,龙眼,荔枝,每到收获的季节,一家人都十分的忙,也十分的开心,看着硕果累累,感觉有好收成!
这些年,父母依然在广东漂泊,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代打工者,他们为了我们兄弟俩,付出了太多,把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奉献给了打工,他们虽然没有家财万贯,没有达到小康,却让我和弟弟受了良好的教育,培养了一个大学生和一个中专生,这是他们觉得最成功的地方,也是最能得到安慰的理由,我感谢我的父母给了我这么多!
二
1997年,我14岁,舅舅20岁,那个时候,是打工最火热的时候,每当看到从广东回来的打工人群,他们大包小包的提着回来,我们都羡慕他们在外淘金成功,他们回来总是带一些比较刺激人神经系统的东西回来,比如大哥大,比如录音机,比如VCD,这些玩意新潮,好玩,时尚,而且最重要的是,有面子。
舅舅看着那些同龄人都赚了钱,自己也心里痒痒的,于是,他不再打算在家种那几亩田,就跟我说要去广东打工的时候,我乐了,我说,舅舅你也要带台VCD回来,咱们就不要去别人家看碟了。舅舅说,一定!当舅舅坐上去广东深圳的车时,外婆哭了,这可是舅舅第一次离家,舅舅似乎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憧憬和热情,当舅舅去了广东,我也少了一个伴,少了一个一起玩的人。舅舅去了深圳一个月,打电话回来了,我好开心,跑到别人家去接电话,他在电话的那头,似乎很疲倦,舅舅说,他才找到工作,很辛苦,一天要做十多个小时,而且有时加班通宵,那时他唯一的一句话,我很深刻,他要我努力读书,她说那些大学生毕业出来,都坐办公,而且工资很高。所以,我后来很努力读书,或许就是为了这句话。
1998年年末,舅舅从广东回来,也是大包小包的回来,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因为他带了一台VCD回来,而且是广告里的步步高VCD,我特乐,我有时看着VCD,竟然忘了做作业!
舅舅回来,跟我说起了外面的打工的辛酸,在工厂里,有组长,有课长,还有好多好多台湾人,香港人,都是当官的,工资很高,而且坐办公,每天都不要做什么,而他们却每天要加班,很累,做不好还要别人骂。有时候,他觉得打工真不是人做的事!后来舅舅没有去打工,而是跟着五姨妈做生意。很久,他没有选择去打工。
三
2006年,我23岁,大学刚毕业,在长沙星城坐着开往广州的火车。这次我似乎想起了父母打工的那些情景,我也开始憧憬自己的未来!
在广州,我找了10天的工作,很多都是贸易公司,挂羊头卖狗肉,感觉没有自己的发展空间,一个广告策划的工作,包住不包吃才1500元,在广州,也许还是负薪水,我决定转战东莞,听说那个地方工厂多!
东莞,其实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在东莞,我又看到了我的父母,我的舅舅,还有很多武冈老乡,出了校园才明白,原来这个社会,你单有文凭也只是一张白纸,你还得有经验,找了一个多月的工作,实在已经疲倦,只好去了一家台资企业做业务,就这样,从业务这份工作,我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无论自己受挫还是小有成就,我都感觉到打工的辛酸!
而今,我也出来了四年,四年,对人生来说不长,但是,对于人生最美好的光阴来说,却很长,我做过业务,业务主管,业务经理,甚至在工厂做过仓管,做过仓库组长,这些经历,磨练了我,也开始让我感觉到在打工路上的辛酸与苦楚!
这些打工的事儿,连串起来,成了今天的这些文字,或许,我们需要经历这个过程,来磨练自己的意志力和阅历,也要我们的人生留下了一笔财富,留下了那些快乐和不快乐的事,更重要的是,我们清楚的看到:打工到了一定阶段可以放弃,自己经营那份心中的事业!
PS:2010年,看到自己这篇文章,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曾经经历的时光里。
2010年8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