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
扶贫工作刚实施时,政策规定:凡是患严重慢性病常年治疗、无劳动能力、二级以上残疾人、人多劳少因学至贫等户都可享受农村最低生活标准供给,于是”低保“就第一次出现在历史的扉页上。
王麻子夫妻年事已高,他本人患风心病好多年了,老婆也患糖尿病高血压且有眼底并发症,走路都要两条棍子像鼓匠师傅的两根打鼓棍轮流在地上敲打。
二零一零年,我在村上当村主任,我们村分了八个低保指标,经村委会议摸底,决定给王麻子夫妇评低保,这应该说得上是精准的,我们村绝对没有关系戸被评低保。
王麻子两口吃上低保,自己种点小菜,低保金用来购米,基本生活还是解决了。一晃六年过去了,我也从村领导岗位卸任了。在低保清理过程中因王麻子小儿子用三千元钱购了别人一台烂皮卡车,且是赊账的。王麻子老两口的低保被取消了,两个老人到乡政府哭求,总之因为儿子有小车不在低保政策范围,终没有恢复。
王麻子有三个儿子,现在失去了低保,养老问题理所当然的由三个儿子负责了,可是一年多来三个儿子都没有负担过父母半分三毫,王麻子两口子已经出现了生存危机。于是,王麻子只有将两个堂弟叫来让他们组织开个家庭会。
两个堂弟将王麻子三个儿子请到王麻子破屋里,大家坐下商讨王麻子夫妇的养老问题。
大叔先发言:”顺发、顺成、顺财你们都到了,很好。请你们来就是讨论你们父母的养老问题。你们也知道,你们父母都年老多病,失去了劳动能力,过去有政府低保供给,他们两老也没有向你们索取过分文养老费,现在低保取消了,就靠政府每月百把元钱的养老金,那是绝对过不下日子,何况他们还得经常看病吃药。父母养你们小,你们应养父母老。现在商量商量怎么出钱给他们养老。“
王麻子接着说:”自从取消了低保,我们就生活不下去了,已经两个月没有见油星子了,你们三弟兄问都没问声,难道就活生生的看着我们饿死。今晚,两个叔叔在此为主,安排好我们的养老问题,你们表过态。”
顺发是老大,他就先开口了:“爹、娘,你们知道自己的低保是怎么被取消的吗?就是顺财买了那辆皮卡车,说儿女有小车的都不能享受低保,这养老问题应有顺财负责。“他的话斩钉截铁,火药味十足。
顺成接着说:“大哥说得对,就怪顺财,不然爹娘的低保就不会被取消。“
顺财一听火冒三丈,他站了起来大声吼着:“一辆烂皮卡才三千元钱,还是赊账的,那叫什么小车?现在我年逾四十,还是单身一人,当初爹娘为你们成家化了多少钱?供你们读书化了多少钱?到我成人了,父母老了生病了,我一共读了三年书,没文化没技术,打工别人不要我,我已经成了老光棍,住在破土砖屋里,自己嘴巴都管不了,我到哪里弄钱给他们养老?这养老都应该有你们两人平分,你们有儿女,老人死了还要保佑你们的儿女人兴财发,我呢,也不图他们死后保佑,管我屌事。你们说话放屁一样,还要我一个人养父母,别做梦吧。”两个家务长也觉得顺财说的在理。
顺发又发言了:”大叔二叔,你们也知道,我的那个老婆是泼妇,家中的大权她独揽,她说一不二,我手中何曾掌过一分钱,买烟吃都是她代买,买的最差的烟。我就是有心给爹娘养老,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顺发从另一个角度摊牌。
顺成也发言了:“大叔二叔,你也是知道我家的情况的,我老大是个残疾人,老二还在读大学,我给人做些零工,供老二上大学都难,还有一家人的生活开销,家里还负有债务,又拿什么养老呢?”又是据理推脱。两个家务长想想,他们三兄弟说的也都是实话,没有谁撒了谎。顺发老婆是十里八乡闻名的辣妇,猾头,只能占人便宜,铁公鸡一只,一毛不拔。自从嫁到王家,婆媳关系一直僵持着,已经十多年不讲话了,要她出钱养老恐怕是难上加难。
这时夜已寂寞,只有王麻子夫妇的轻轻啜泣声悲惨的在烂屋里回荡,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但是所有人的脑子都在不停的运转。三个儿子都在思索如何找借口推托养老;两位家务长在思考如何说服三个侄子的养老问题;王麻子夫妇在忧虑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沉默后又爆发出群人更激烈的舌战,但问题还是得不到解决。最后顺发出了个馊主意:就让老两口住到乡政府去放赖。两个叔叔勃然大怒:”无名堂!三个儿子都不养老,还把这父母的养老问题推给政府,要不要脸!“
顺友说,既然你们两位叔叔不同意大哥的做法,两个老的就有你们养,你们也是兄弟,古人说兄弟是手足之情。两位叔叔一听气得口吐白沫,差点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沉默。
这时大叔拨通了在外地做生意的儿子电话,他同儿子商量着大伯的养老问题,也把研讨会的情况说了一下。那头儿子想了一下就回话说:”爸,我们几亲堂兄弟就听你的安排,这大伯的养老问题由我们共同负责。“大叔便对三个侄子说,你父母的养老问题解决了,希望你们今后老了不要再走你们父母的老路……
万籁俱静,只听到秋虫们凄凉的合凑,它们也许在抱怨时令给他们带来的危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