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冈母爱
文/都梁记忆
一位母亲,每天从黄茅乡下,开车送22岁的儿子进城读职校。这儿子是双胞胎中的老幺,在母腹中就身体残疾了。
双胞胎的另一个也是男孩,双胞胎前还有一个大两岁的女儿。
他的同班同学一般才十六七岁。班主任看他上楼下楼不方便,专门安排?还是自告奋勇的两位同学,每日接送他:接送上楼下楼,进出校门。校门外不远,爸妈给他租了房子。意外的是:这接送他的其中一男生,今年夏天不幸溺亡。
这同学溺亡后,另外那位也不接送他了。没有办法,他不租房了,妈妈只有每天开车接送他上学放学。从黄茅到学校,20公里不会少,来回就是40公里。一天早晚两趟,加起来80公里。
他妈妈能开车,也是少有的。他家那车是辆深蓝色皮卡,由此推测?爸爸妈妈好像是从事房屋建筑装修类职业?也算是手艺人家。
听说他小时候,应该还没学会走路,家里人就盘算好要丢弃他。当然,他能走路的年龄,可能会延迟到十岁?丢弃他的计划,是家人无数次取舍纠结后决定的。具体方案由爷爷实施。
爷爷抱着他,去了400公里外的省城长沙,把他扔在了火车站,希望有人捡走。在火车站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爷爷远远看着。他没有哭,想哭也不哭。饿了急了,他不得不哭,这是爷爷所希望的,也是所有家人意料中的。他哭了,哭得很伤心,他毕竟到了懂伤心的年龄,和遭到了伤心的命运。
长沙火车站每天每夜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捡走他。
那六天六夜,爷爷的目光没有一次离开过他十分钟。爷爷在等,在望:万一有人捡走,也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没有人捡,上前察看的人有。爷爷就时不时假装上前察看的局外人,给他喂一口温水,塞半个面包。
六天六夜过去,爷爷抱了他还是回了家。
之后,他长到现在的22岁。
这段岁月,不是一个简单的“母爱”能表达的艰辛和痛苦!
学校里?教室中?老师?同学?我活了五十多岁,曾经被老师教导过,也跟着喊过,“爹亲娘亲没有党亲”。
而这个世道,无数人靠喊这句话喊得清脆宏亮,在极尽人间享乐。
我是一头猪:我觉悟到这句话是鬼话时,往回数,不超过20年。
我看到,他妈妈晴天雨天接送无数次。尤其今年校门口公路翻修,挖土机掘开几米宽几米深的坑道,坑道上架着独木桥似的跳板。泥泞中雨地里,我偷着拍了照。短短的校门口门卫室到上车的距离,不会超过50米。这50米,娘牵着他,花了不少于十分钟。
作为老师,我与他交流过。我觉到了他语音很稚嫩,但语言很成熟。稚嫩?因为他很少说话。成熟?因为无尽的命运折磨。
他的名字叫“承刚”。
我问他,“明年毕业了。毕业之后怎么办?”。他病弱而白暂的脸莞尔一笑,“我也不知道”。我说,“毕业后,让妈妈给你开个小小的店子。然后你小心经营,用你的细心和诚意,和笑脸,做一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老板?”
他双手不自然揉搓着,可见内心没有主见。在现时教育模式下,又有几个学生有主见呢?那些在学校主席台上豪言壮语过的学生代表,他们实实在在的人生计划,他们有么?他们的豪言壮语中,满是要做“人上人的狂野”!
所有的日子,还是妈妈在替他张罗和打点。
学校教室在3楼,上楼下楼,常见他相当吃力。他吃力地双手攀扶扶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撑上撑下。我清楚地看到,支持他吃力攀登的,是源源不绝的母爱。
楼梯扶手是不锈钢的。不锈钢扶手早被不知轻重的人群搞松了。当我听到连续不断的不绣钢响动时?一定是他在上楼下楼。
今早8点前,遇到他妈妈背了他书包上楼?原来他在后面,娘替他背了书包,以减轻他爬楼的辛苦。
每次我看到他,就跟他母亲一样,无数次在心里默念,“承刚,你几时能独立刚强起来”!
2020年10月23日记于武冈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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