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

认识牡丹是在1986年的春天。

我读六年级的时候，遇上泉塘中学一位退休老师，姓林，因为身体状况不好，提前退休。林老喜欢养花弄草，宿舍门前的空地几乎变成了他的花园，用简陋的竹篱笆围着，六七个平方的样子。

我第一次认识芍药、含羞草与牡丹，就在林老家的花圃里。每当放学回家，我都喜欢去他的花圃前转悠，看看那些开着花的木本与草本。到了四月份，一支独特的白花在枝头静静开放，像个洁白的小灯笼，另一枝正打着花苞，欲开未开的样子。我从来没见过开花如此稀少的植物，仔细观察了很久，见有蜂蝶绕着飞来飞去，便想着用鼻子去闻它的香味。这时老人家拄着手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不能碰它，看看就可以了。”我赶忙走开，知道老人爱花如宝，怕他不高兴。

林老并没有流露出不高兴的神情，他告诉我这个是极为难养的花。我问他是何花，他悄声说是白牡丹，稀有的品种，还神秘地要求我不要告诉别人。我点点头，懂得了主人对白牡丹的珍视。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父亲说林老养花的时间很长了，颇有经验，还订了专门的养花杂志。我知道了林老是个博学的人，便越发喜欢看他摆弄这些花草，如何换盆，如何施肥，如何浇水，林老都有一套。后来林老告诉我，牡丹被誉为国色天香，是武则天钦定的，因此牡丹是富贵的象征，是中国的国花。那时年纪小，不懂得这些花花草草还有这么多的典故。

读初中时学过宋朝理学家周敦颐的《爱莲说》，文章说“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证实了林老所说不假。很多人家的被褥上印着大红的牡丹，墙上装饰画也喜欢画牡丹，牡丹在俗世誉为“花开富贵”，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当我爱上花草的时候，互联网已经很发达了。我在网上搜索有关牡丹的信息，古代东都洛阳是牡丹的故乡，武则天赏花是在洛阳。山东菏泽的牡丹也极为出名。后世花卉专家通过对牡丹品种的改良，培育了很多种类的牡丹，丰富了牡丹的颜色，提升了它的观赏价值。洛阳与菏泽的牡丹已经成了百姓致富的产业。

这几年我一直在试养牡丹，都失败了。林老说南方人养牡丹是极需技术的，牡丹太娇贵，太难伺候了。林老说牡丹娇贵，估计还不是它本身脆弱，在洛阳，在菏泽，牡丹与其他物种一样野蛮生长，随处可见。牡丹很难适应南方的环境，一不小心便容易死亡的。环境的作用不可小觑啊！

我养过牡丹，失败了。心有不甘，去年十一月份，我又从网上买了一株菏泽的牡丹。按照书上的说法，我用大紫砂盆培植，注意阳光与水分。春天温度升高了，几个枝上都发出了细密的芽苞，我颇感高兴，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它开出美丽的花朵。长势一直很好，我不怀疑它有死掉的可能，于是把它搬到了室外，放在大理石条凳上。谁也没想到，五一节放假两天，温度升高至35°以上，它的叶子全部枯萎。我抱着一丝希望拯救它，把盆移到走廊上，保持通风透气，希望它再度发出新芽。可是，这个希望一直没有实现。

我回想起三十多年前林老讲的牡丹太娇贵，或许还真是这样。但是，他养的为什么开出漂亮的白花呢？林老作古很多年了，不可能向他求证原委。我便与爱花的朋友交流，大体上还是方法不当惹的祸。朋友说任何一种盆栽植物，都要逐渐适应环境，阳光，水，温度，肥量，都是能缓不能急的。牡丹是刚栽的，根还未扎稳，加之从避阳的走廊突然移至室外暴晒，必死无疑。

事实也是这样，没有按规律办事，最后还是失败了。朋友对我说，养花是最需要耐心的，有耐心种好花，就要缓下性子，不急不躁，这养花其实就是养心。朋友的一番话启发了我，对照我十几年来养兰花的经验，还真是如此。种树养花，不必天天惦记，掌握规律，不急不躁，就可以养花养心；若急于求成，时时放在心上，心头多有牵挂，那是伤心坏性的。

这样看来，生活中事事充满禅意。一盆小小的牡丹，也蕴含了生活与生命的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