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法新中学已有三十多年,我常常感念她的包容与善意,虽然只是一所农村中学,没有高大的建筑,森严的门禁和围墙,甚至没有配套的实验室,但她践行“以人为本,有教无类”的教育理念,如春风化雨,滋润着一代代学子,成就了一代代农家子弟的梦想。
1978年,新铺小学毕业后,我去到法新中学,这是全公社唯一的中学。由于开蒙比较早,其时我刚刚10岁。法新中学距离我家约2公里,相比于小学,离开家,脱开母亲的视线,我能得到更多的自由和快乐,每天也可以和其他村的孩子一样,自由自在地去上学,可以和喜欢的女生走在一起。
父亲常常不在家,母亲要干活,早餐只能由自己决定,一般是猪油拌米饭,有时母亲会在猪油中藏些油渣,如果幸运挖到,早餐定会丰盛,一天都会快乐很多。其他同学的早餐一般是几个红薯,边走边吃,也有课间吃的,个别嘴馋的同学,忍不住饥饿,趁着上课老师不注意偷偷地吃,如果不巧被发现,老师会不露声色地突然点名,安排回答问题,满嘴被红薯堵住的学生,哑口无言,满脸通红而无地自容,课室肯定是哄堂大笑。
虽然离开了家,没有了母亲的约束,在刚刚开始的两年,上学的状态我没有感觉到与小学有什么不同。二哥比我高两个年级,为了不影响二哥的学业,进入初中阶段时,家里把放牛的任务交给了我,为此我经常迟到,有时被老师罚站在课室门外,少则三五分钟,多则十几分钟。学生迟到,在当时的农村学校,比较普遍,大多的孩子要承担放牛、打柴或是割草的家务,但我比较特殊,不仅是长期而稳定的迟到,而且还因为实在忍受不住腹中饥饿经常早退,早上8点多离家,下午两三点才放学,腹中早已是肚皮贴了后背,在正是求学的年龄,上课居然不是我的主要任务,仅仅因为其他的孩子都在学校,自己觉得也应该去学校,只有坐在课室,我的心能安定。学校对我而言,或许只是劳作的驿站,如果能够顺便学习些东西,那应该是万幸。在那样一段段尴尬的时光中,我读到了初二,学习成绩虽然不是太好,但也平平常常。
在我进入初二下学期时,家里修建新屋的红砖已烧制完成,并且开始建造。由于在家时间较少,除了农忙和星期天,没有太多与父亲争执的记忆,在少年时光中应该是少有的一段平静。夏标是我初二邻桌的同学,是名留级生,上课时好斗好动,自己也是“臭味相投”,虽然比他小好几岁,但经常是你一下我一下地推推搡搡,从不相让。一天下课,他突然无故将我的书包扔到地上,我也毫不犹豫地扔了他的绿色军用挂包,但此时他的书里装的不是书,而是他奶奶委托拿去卖的鸡蛋,事后清点,仅剩下两个完整的,其他还有27个蛋黄,我顿时如泄气的皮球,知道闯下大祸。最后我俩到课室傍的菜地协商,我答应赔偿他3.75元,并写下欠条。
三块七毛五,对我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在放学的路上,我时时盘算该如何应对和筹集,但我仍然装出平静的样子,唯恐在学校惹下的祸端被家人发现,当时家里每天都在建屋,他们没有发现我的不同,我一如既往地上学。刚开始,夏同学不敢在教室里向我索要,自己也有意躲避,不给他单独接触的机会,我想,拖一拖或许能够过去,或者等自己有钱了,再还给他。后来他发现我在回避,每天放学后在我放学必经的菜地等着我,进行恐吓。
我逐渐感觉到来自夏同学的危险,从时不时逃课到有了不上学的念头。一天上午,班主任发现我一段时间总是迟到或是旷课,就询问原因,我说家里正在修屋,要搬砖做小工,老师信了我的话,只是说“那你把屋修好再来吧”,我听出了他的无奈,很显然老师说的是一句气话,因为那种情况在当时农村还是较为普遍的。为了躲避夏同学的纠缠,老师无意中说的一句反语坚定了我休学的念头。回家后,我主动跟父亲说,我不读书,在家修房子。父亲默认了,就这样,十二岁的我就成了建筑工地上的一名小工。
终究离暑假只有半个多月,但家里人始终不知道我的这段逃学逃课的真实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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