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文学奖与官员作家原罪

湖北诗人车延高以诗集《向往温暖》荣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因他官居“武汉市委常委、纪委书记”，便在网上引起巨大争议，作品被讥为“羊羔体”，成了本届鲁奖的最大新闻。而真正有价值的新闻“打工作家王十月爆冷门荣获鲁迅文学奖”，却缺乏人问津。为何如此，值得深思。

第五届鲁迅文学奖共评出中篇小说、短篇小说、报告文学、诗歌、散文杂文、文学理论评等6类获奖作品30篇(部)。这么多人获奖，其中诗人傅天琳所在的重庆市已高调召开了获奖诗集座谈会进行庆贺，却为何湖北武汉的车延高受到如此汹涌的质疑？一言以蔽之，那就是“官员原罪”造成的结果。因为车是“武汉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按照“官员原罪”的逻辑，他很可疑，刚好他的博客上有几首“零度抒情”的口语诗，便成了网民争相板砖的对象。我估计，这是鲁奖和车都没有料到的问题。我再估计，车同志现在应该有些后悔参评鲁奖了，树大招风，你当那么大的官（其实也就是厅级，跟部长诗人李肇星比，官还小得很），还来争这么大的鲁迅文学奖，不板砖你板砖谁？！因为，批评作协，批评官办文学奖，已经像批评官员原罪一样成了媒体和网络的时髦。

其实，“官员原罪”与其说是一个确指，不如说是一种情绪，是当下社会民众的集体有意识的一种愤懑情绪，它的含义就是人们的口头禅“无官不贪”，还有坊间和网上流传的“卖官价格表”。如前年被判刑的湖南省郴州市原市委书记李大伦（被判死缓），原纪委书记曾锦春（被判死刑），原市长周政坤（被判无期）就十分嚣张，领导班子竟然集体卖官，在其治下，市长、市政法委书记、县委书记为200万，区委书记为150万，县长为120万，区长为100万，区县副书记和政法委书记为60万元，县纪检委书记、副县长和市内各局长为50万，副区长、县委常委为40万，县委办主任、县检察长和县办主任为30-20万元。这是欠发达地区的行情。而深圳市原市长许宗衡卖官的价格，气魄要大很多，真不愧为改革开放的试验区：深圳市下属各区的正职不低于1000万，大集团正职不低于800万，一般的局长在500万到600万之间。许宗衡“提拔”干部的标准只有两条：一是看给他多少钱，二是看提拔对象的背景和能量。这些花了高价买到官位的官员们，他们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自然会想尽办法继续搞钱，贪污受贿也就成了必然规律。只是不知什么时间东窗事发而已。

而官员作家的原罪也一样无法豁免，因为一些文学爱好者官员整出的丑事，实在有辱斯文，必然贻笑大方，遗臭万年。比如山东省齐河县原县委书记李凤臣，为买官送出去几十万元，得官后便利用职权大肆收贿，敛财超过1300万元。因为喜欢诗歌，就以金钱开路当上文学杂志的“理事”，一年多时间连续出版7本诗集，在北京召开规模颇大的研讨会，好像真的戴上了桂冠，有些飘飘然。然而，事败之后，被判刑坐牢，被作协开除，可谓丑态百出，那些假惺惺体恤人民疾苦的作品，“佳节将至事纷然，冒雪驱车访饥寒，祈盼天将春风降，使我百姓开愁颜”，却成了巨大的讽刺和笑柄，被斥为“贪官诗人”。其实，贪官诗人作家并非只有李凤臣一个，上文提到的李大伦也是诗人作家，出版过诗词散文集《岁月如诗》。媒体报道的还有浙江省台州市国土局原局长刘长春（散文家、书法家），以及我的老乡、河南省安监局原党组书记、副局长李永新（曾任鹤壁煤业集团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被称为最牛贪官诗人）等等，只要有心收集，完全可以编一套贪官诗文大系：一边是漂亮诗文，一边是贪腐败业绩，多好的一个反贪教材啊。

我常说，作为官员，爱好文学，爱好诗歌，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支持文学事业发展，这都是非常美好的事情，但官员同志们千万要有自知之明，不能拿文学寻租、博位。为何？因为文学这个东西，她是白纸黑字的存在，她的尊严不是潜规则就可以随便收买的。即便是暂时被收买了，若干年后，当事人不管是被绳之以法，还是自然退休乃至死亡，后世的人们一样可以拿你的作品说事。如果想在文学史上留下清誉或者美名，则必须对文学怀有敬畏之心。你欺她一时，她臭你百年。因为文学是白纸黑字的存在，证据确凿，而且是公共产品，想赖是赖不掉的。

对于车延高获奖，我与一般人看到羊羔体便板砖横飞不同，而是从网上找到他作品认真读了二三十首，客观地说，他的诗集《向往温暖》确实不俗，荣获鲁奖应该是实力使然。至于“羊羔体”，那是他中了时髦新诗理论的毒搞的试验，是失败的作品，不能代表获奖诗集的水平。遗憾的是，他忘了自己的官员身份，不但看不清作品的成败，居然还在纸媒和博客上发表，这就成了质疑获奖诗集质量的证据。在此，我要给广大博友一个忠告，一定要爱惜自己的羽毛，不能随便在博客上试验，说不定哪一天你写下的文字就成了你出丑的证据。呵呵。至于老车同志是不是个好官，还能不能写出好诗，那就让时间这个终极判官来检验吧。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