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试写北京的高考作文）

我伫在这座低矮平房的山墙前，瞻仰一株藤蔓植物。

它浓密的绿叶在瓦面上铺开了一大片，巴掌大的多叉的叶子中，开着长柄的淡黄色的花儿，叶儿、花儿相互映衬，蓬勃着一派生机。

我知道，这一派蓬勃的生机来得不易 。

初春时节，柔嫩的藤蔓儿从墙基旁长出尺把高，即就势倚在墙上，再慢慢往上长，同时长出触须来。藤蔓儿攀到一定的高度，如果最前面抓着墙的那一根触须没抓牢了，它前头的一截就会沉沉地垂下来。既垂下来了，它的那个尖儿就不长了，从垂下的地方开始，重新长出荪儿来——或一根，或两根，或三根。长到一定的高度，也许又有一根垂下来，垂下来的它又不管了，又从垂下的地方重新长出荪儿来——或一根，或两根，或三根，——颇有点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劲儿。这样经过几次挫折，有几根荪儿终于攀到墙顶。但是，上面是搭出来的屋瓦，有一米多宽，有好几根椽条好几槽瓦，它们是穿过瓦的缝隙到瓦面上去，还是从瓦下面横渡过去，到达檐头再爬到瓦面上去？只有爬到瓦面上去，才有出路啊。

有好几天时间，它们似乎没有动静，也许那些荪尖儿正在瓦下面探索。忽然有一天，有几根藤蔓儿却从离瓦尺把高的地方长出荪儿来了，那一定是前头探索的荪尖儿受阻 ——钻到死缝里，出不来了，于是在下面重新长荪，另谋出路。那些荪儿既没有够着瓦，就悬空地、颤悠悠地与瓦槽平行着长。忽然又有一天，灰黑的瓦面上露出一点绿色，那是一根荪尖儿从瓦缝里探出来了！以后的几天之间，竟有几根荪尖儿探了出来！再过几天，那些与瓦槽平行着长的荪儿有两根也攀到檐头。这样就好了，瓦面上就有好几根荪尖儿，它们又分杈，于是得以渐渐在瓦面上铺开一片绿色。

—这种藤蔓植物叫栝楼子。

时令已是初夏，正是梅雨季节，此时细雨如丝如绒，瓦檐上、搭在瓦檐上的叶子的尖角上时而滴下一滴水珠，清脆有声；而斜倚在瓦檐上业已枯萎的花儿，偶或也有一朵两朵戚然掉下。是的，我觉得是戚然呢。

我知道，梅雨一过，夏季的烈日就会把屋瓦晒得滚热，到了中午，瓦面上是可以煎熟鸡蛋的，而那时正是这栝楼子结果的时候，那些大大小小的栝楼子就躺在瓦面上，经受着严酷的煎熬，而一枚枚又能经受煎熬，终于成了黄亮亮的硕果。我还知道，栝楼子是一味中药，《药性赋》上说，栝楼子治肺喘，利胸膈咽喉。 但是多年以来，并没有谁来采集过这屋瓦上的栝楼子，到深秋，挂在檐头的还在朔风中晃荡，还在有所期盼。——这种戚然，我可是能理解呢。

但这株栝楼子秋末枯萎以后，第二年初春又长出新藤来，又开花，又结果，又期盼。这又怎样解释？难道，它坚信自己的辛劳苦楚不会随风而逝？坚信有那么一天，有人会来采它的果子？

又一朵枯萎的花落下来了。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不，这时我分明听见砰的一声震响，那是从花蕊里发出的喊声：天生我材必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