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二天,黎明时分,睡得正熟,我被一阵压水井的压手把声音吵醒了
咯吱!咯吱!
我知道,那是母亲在接水,再递给父亲整理些准备赶早市的青菜瓜果。
很想再赖在床上眯一会,但想起昨晚父亲特别叮嘱过我要早点起床去查看一下鱼塘有没有异常,只好滑下床来。
父亲对母亲说:“今天的菜色不错,我得早点出发,争取去街口占个好点的摆卖位置,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父亲将昨晚捡好的青菜一一摆放进竹担里。从头到尾,父亲都是轻手轻脚的摆弄着那些菜叶,哪个菜该放最底下才不会被压损,哪个菜的菜蔸该朝着竹担外面摆放才会顾客感觉菜色更好看一些,偶尔再顺手折下几片感觉不美观的菜叶子放旁边篓子里面。父亲就像是一个园艺师在精心修饰一围名花似地整理着那一担青菜。
最后,父亲将所有青菜全部摆放妥当,直至感觉良好,再用灌满清水、瓶盖扎了个孔的可乐瓶,对着那些个菜再次喷洒了一番,才挑着担子快步往街市方向走去。
我望着父亲那瘦弱却还算坚挺的身躯,挑着那副上下甩动担子慢慢消失在晨雾中。我忽然发现,原来父亲已不再年轻,他的年轻已经一点一点的奉献给了这个家,奉献给了两个儿子。
母亲提着那装几片菜叶子篓子进屋去了,她还得给弟弟去准备早饭上学。我也顺手抓起根竹竿和一只旧水桶出门了,往赵家塘方向走去。
捎带的竹竿是用来沉放灯笼渔网用的工具——顶端带个钩子。水桶,当然是用来装小鱼仔的。
今年,咱家放养了鱼塘,父亲有去街上买了十几个灯笼渔网回来,隔段时间就叫我拿出来去赵家塘沉放几天。这种灯笼渔网形似一圆形灯笼,渔网上有四个可以里外伸缩的网口,将网口往里面伸展,鱼儿顺着网口有进无出。放几颗掺和着菜籽油的“炒米糕坨坨”放在渔网里面当香诱,往鱼塘一沉,便可坐等着鱼儿们入网来。运气好的话,一天下来,可以收获不少小鱼仔的。将收获的小鱼仔烘焙成黄灿灿的小鱼干,和着酸辣椒一起炒,味道超好。如若舍不得吃,也可带街上去卖,而且卖价挺好的!
提着水桶出门不远,遇到了堂弟,大伯的大儿子。和我一样,堂弟也是一手抓了根竹杆,一手提了只旧水桶,他也是准备去看一下他们家的鱼塘,收他的渔网的。
伯父家的鱼塘是用自家责任田改造起来的,已经放养好几年了。前些年,养鱼的收入比种水稻田要丰厚多了。另外,伯父也还是把种菜的好手,加之我堂姐两年前就去了东莞打工,相对而言,伯父家比我们家要稍微宽裕一些。
堂弟小我半岁,和我一样没有读书的天赋,也是在**学校读电工专业,比我晚一届,但只读了一个学期,今年也休学了。我因为在学校多混了一年,可以领得到毕业证,而他却不能。
我边走边问堂弟:“你姐在东莞上班的那个厂子,这么久都不招人吗?听说她们厂的效益蛮好的啊?”
“年前我就开始问她了,说正因为她们厂效益好,招工广告往厂门口一贴,招十个普工,应聘的至少有一百个。一般情况下都只要女孩子,而且还要考试卷的。我姐在厂里只是一个普工,又没什么人际关系,想要介绍个男孩子进厂里上班很困难”。
堂弟说的这些之前我有听大伯说起过,堂姐不是不想帮自己的亲弟弟,而是根本就没那个能力帮。
“满叔又从深圳那边转车去到南宁做装卸工了,你知不知道?”我问堂弟
“有听奶奶说起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去了,前几天满叔打了个电话到隔壁刘婶家,奶奶去接了电话,回来就跟我爸说了这事”
“满叔都去过深圳好几回了,还是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来”
这几年,满叔在深圳和南宁之间来回跑过好几次的了。
春节的时候,满叔打电话到刘婶家给奶奶拜年,我也跟着去接了下电话,要满叔在深圳那边探一下路子,想办法帮我也弄进他们厂子里去上班。如今看来,希望已成泡影了……
8
父亲有八兄妹,大姑最大,大伯老二,父亲排行老三,满叔最小。满叔只比我大五岁,陌生人是看不出来我们是亲叔侄关系的。
父亲说,爷爷去世的时候,满叔还在奶奶肚里怀着,是个遗腹子。因家境贫困,满叔只读完了初中,十七岁就去了南宁火车站做装卸工。
满叔第一次去南宁是跟着我父亲一起过去的。父亲在南宁火车站做了很多年装卸工,直到我初中毕业那年才没去。
我的大姑父在南宁火车站有几辆货车跑运输,父亲和满叔每天都跟着我那大姑父的货车做卸货的苦力。
满叔在南宁干了一段时间装卸工之后,托老乡引荐,从南宁搭车去到深圳,进了一家首饰厂上班。
第二年,首饰厂倒闭了,满叔失业了,也没能继续在深圳找份合适的工作,又转回到南宁,虽然他很不情愿回去干那苦力活,但还是坚持干到春节才回老家。
第三年,春节过后,满叔再次去了深圳。因为学历太低,之前在首饰厂上班也没学到些什么过硬的技术,进了好几个厂子都不如意,工资低,工作时间也长。进进出出,工作找累了,也不想再找了,再次从深圳折回了南宁。
…… ……
就这样,满叔在南宁与深圳之间来回跑了好几次的了,车费钱都不知冤枉花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