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子的话题
(随笔) □ 黄三丛
朋友送我三斤子粉,很让我感谢了一番她的雅意之余,又感慨系之发散性思维了一阵……
子这一禾本科粮食作物,原是五谷杂粮之中最低档的品种,比起稻谷、麦子、高梁、玉米、粟米之类来,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原因是它的产量极低,亩产不过百十来斤,只是具有耐旱,在极贫瘠的不毛之地也能有点收成的“贱性”,先民们才勉强种一点以应付饥馑。勉强就含有迫不得已的意思,确实如此。旧时代的人只有到了饥不择食的紧急关头,才肯吃子做的食物。它既没有稻米饭的香甜可口,也没有麦子食品的细腻爽喉、玉米的绵软沁心、粟米的黏稠养胃,甚至不如红薯的粉嫩润肠……我们这里有句谚语:“不到高山不知平地,不吃子不知粗细。”就一针见血地揭示出子的粗糙涩口的德性。记得小时候偶尔吃一顿子磨成粉熬的稀糊糊粑粑,简直有点过鬼门关的愁苦,黑里巴黢的一看见就败胃口,用筷子卷一把进口,粗糙干涩得舌头像在砂布上磨砺,味道是一点也没有的,即使饥肠辘辘,吞咽起来也十分艰难,非得伸长了脖子强噎下去不可。
正因为它“贱”,所以人们就随便给取了个名字,仓颉造字时竟把它遗漏了,后来一代代的人们生造了那么多汉字,偏偏还是没有造个“”字。我在写这点文字前,查阅了几个版本的字典、词典,都没有它的一席之地。电脑的字库里更没有。新华词典和电脑字库里“”字倒有一个,但是此“”非彼“”也,子虽然也是草本植物,可不是禾本科,茎有很多分枝,子实椭圆形,可以吃。这与子的茎不分枝,籽实是细小的颗粒,属粮食作物的属性大相径庭。
本来“”字差一点就有了登字典、词典和电脑字库之类大雅之堂殊荣的。早在三十多年前,我们武冈出了个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典型名叫潘耘桂女士的,在一个偏僻山区叫子坪的农场战天斗地修地球。她的先进事迹要登载《湖南日报》,据说报社的活字库里也没有现成的“”字,印刷工人连夜奋战新刻了几个不同字号的“”字以解燃眉之急。后来因为不搞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了,潘耘桂女士似乎也销声匿迹了,“”字也跟着被废弃了,没能排身正坐登坛入座。
有的文字的命运因为黏附在不入流的事物身上,竟然同与机遇无缘的人命运偃蹇一样,让人不免叹息!
当然,典籍和字库里没有“”字,难不倒我。Windows里有造字程序,只要点开“程序”里的“附件”中的“造字程序”,“”字或其他任何生僻字都能制造出来。不过我仍然担忧,我人微言轻,“”字只怕不能与其他字一样在各种场所里安身立命。
或许我的担忧属于多余,因为现如今子的身价陡涨起来了。朋友送我“子”粉,并非接济我的饥饿危机,反倒是促成我的“饥饿机制”。当今的有闲、有钱阶层终日躺在温柔富贵乡里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撑得一个个大腹便便富态雍容之后,担心有碍瞻观,血压、血脂、血糖、胆固醇之类过高更会造成生命透支,于是蜂拥着赶起回归自然的时髦来,于是粗粮食物、山野土菜、农家柴火饭等等应运而生。子因为在食物中以粗糙著称,又据说含有丰富的食物粗纤维和各种微量元素,正中人们返璞归真、减肥、补充微量元素等等需求的下怀,于是成了抢手货,价格由先前只有谷米的半价攀升到如今的每千克15元,是大米现价的十倍左右,大有“三千宠爱在一身”之娇贵胎像了。
可惜我还不是彻底的有闲阶层,也仍然在山旮旯过着温饱型日子,朋友盛情赠送子粉,我对友情的珍重盛于对礼物的青睐。经老伴精心制作,先拌和成稠稠的糊糊,再用植物油煎炸成烙饼状,焦脆黄爽,油香扑鼻,颇能勾起食欲。然而吃进口里,那种粗砾干涩的本质特征依旧,只是憧憬着它的高数据养分,才“为赋新词强说愁”地啧啧称道起好吃来。因为纯属猎奇,没有解除饥饿的迫切需要,吃上几口,就望粑粑兴叹了。
“抬起打喊,放下歇肩。”这是我们这一带的一句俗话,意思人们往往追捧某一种事物就会无端起哄,一旦失去了兴趣,它就会杳无声息。这其实是一种不公允的社会心态。对于子,过分贬低它的价值有失偏颇,过分抬高它的身价也不无失实之嫌,还它的本来面目,定义它是一种富含食物粗纤维和一些微量元素,但是口感粗砾吞咽不畅的粗粮禾本科植物,似乎比较确切。至于“”字,也是应该吸收在字词典中的,它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一种事物,何况它在一个不小的范围内被人们使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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