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

                   端午

                       ——霍建一写于壬寅年端午节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又是一年端午节了，昨天收到一个快递，是王平礼送我的五彩绳，睹物思人，便想起小时候每年端午节都会吵着让母亲给我搓五彩绳，眨眼已经十几年过去了。

       在老家，端午是个大节日，没有人会轻视这个日子。每到端午，巧妇们早早的泡好江米，准备好苇叶、红枣、马蔺，准备包粽子；男人们上山折下带叶的桃枝，将七彩的葫芦挂在门前；孩子们夜晚在上山通宵达旦、放声歌唱、嬉戏打闹，在端午黎明抱着一捆艾草回家放在窗台和墙角；老人们为孩子准备好五彩绳和荷包，祈求孩子平安长大。现在科技发展迅速，孩子们的娱乐方式多元，庆祝端午的方式也发生许多变化，但在我心深处关于端午的美好回忆日久弥新。

       最深的记忆是从十二三岁开始，每年端午节前夕，勤劳的母亲早早买回江米和大黄米泡在大盆里。我们的江米和南方的糯米略有不同，母亲说江米粽子口感更好。大黄米也是一种黏米，这是北方特有的作物，也叫黍子或糜子，和小米比较相似。母亲总是提前三四天就把米泡好，只为了包出的粽子口感软糯。同时苇叶、红枣、马蔺也都是包粽子的必需品。苇叶是野塘里芦苇的叶子，独有一股清香的味道。小时候母亲总说起她年轻时，去苇塘打苇叶的事，而现在地里的作物都种成了玉米，苇塘也就渐渐消失了。北方人包粽子是不用棉线扎的，而是用马蔺，也就是老人们口中的“马莲草”。这是路边、园地里随处可见的一种植物，之所以用它来扎粽子，不单单是因为它细长，更重要的是晒干后再泡发的马莲草独有的弹性和韧劲，以至于怎么扎怎么系都不会断。端午前一两天，各家各户的巧妇们便开始忙活起来，在门口、院子阴凉处放上两张桌子，摆满包粽子用的东西，东西邻里三五成群，互相帮忙，场面热闹得很。孩子们也闹着要试着包粽子，却从母亲那里拿了五六个蜜枣便高兴地去一旁玩耍了。

        除了包粽子，在老家，端午还有个重要习俗就是挂葫芦，这个葫芦并不是藤上结出来的，而是塑料纸的葫芦，有七彩的颜色，或者大红色的，下面坠着长长的流苏。小时候我问母亲，为什么端午节要挂葫芦呢？母亲和我说五月是“毒月”，传说药王爷会在五月初一下凡，见到人间毒虫、瘟病，他就把自己装药的葫芦挂在一家门口，灭虫降瘟，普救众生，后来就流传下了这一习俗。现在想想，怪不得人们要用桃枝来挂葫芦，也是取桃枝辟邪这一寓意了。那时离端午还有四五天，父亲就会带我到山下或桃园里折桃枝，这个季节桃枝已经长出了小桃子。折回的桃枝修剪好，穿在葫芦的挂绳上，一起挂到门口和窗下。走在街上，你会看到家家门口窗下都会有各式各样的葫芦，这家是七彩的，那家是大红色的，还有些家的巧妇会自己折葫芦，买来颜色鲜艳的红纸，折成葫芦的形状，再自己加上彩纸剪成的流苏，也是非常漂亮。由于家家户户都比较重视这个日子，街上的景象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到了端午节前一天，孩子们便要戴上五彩绳了。那时候，并不是每家都有这么多种颜色的丝线，有些孩子带的五彩绳只有三四种颜色。而我就不一样了，由于母亲经常纳鞋垫、做衣服，所以家里各种颜色的丝线都有，她总是挑最鲜艳的五种颜色给我做五彩绳。先把五种丝线理好，这时母亲会卷起裤筒，将这五色的线放在小腿上，左手拉着线头，右手按着丝线在腿上一搓，这样一小节五彩绳就做好了，接着再重复这样的动作，五彩绳越来越长。和我一起玩耍的孩子们，不管是自己家的还是邻居家的，每人都会分到两条，系在手腕上，祈求五毒不侵，平安辟邪。五彩绳也并不是要一直戴在手上，小时母亲总和我讲，过了端午，下大雨的时候，要把手腕上的五彩绳剪下来扔在河里或者水坑里，五彩绳就会变成大蛇爬走。我每年都会在大雨时剪下五彩绳丢进水中，但从来也没看到它变成大蛇，长大才明白那时母亲哄我们的玩笑话。

      端午节前一天傍晚，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成群结队，从父母那里要来零花钱，买自己最爱喝的汽水和零食，结伴去山上玩耍。有的孩子带着除夕剩下的爆竹，大家们在山顶的平地上点燃篝火，围坐在火堆旁，讲着故事、吃着零食，都盼望着自己快点长大。每个孩子都很高兴，嬉戏着，打闹着就到了凌晨。这时孩子们会在山上点燃爆竹，呼喊着，歌唱着，迎来了又一个端午节。嬉笑打闹了半夜，这时东方已经露出了一抹鱼肚白，是时候准备“干活”了。孩子们把篝火用土扑灭，相约着去寻找艾草。大家手里拿着手电筒和镰刀，但其实早在上山的时候就知道艾草长在何处了。用力割下一棵棵半米多高的艾草，捆成了捆儿，抱在怀里、扛在肩上，往家的方向走去。那时放艾草是有说法的，越早将艾草带进家才能起到驱虫辟邪的作用，所以大人和孩子没有一个人懈怠。即使我不去山上玩耍，每年端午，凌晨三点父亲就会叫醒沉睡的我，一起去山上割艾草。艾草拿回家中，分成若干份，分别放在门口、窗台、墙角，还要摘下一些叶子，放在脸盆中加入清水洗脸。用艾草水洗过脸后，我才算真正的醒来了。这时粽子已在锅里煮了几个小时，整个院子里都是粽叶和艾草的清香。掀开锅盖，粽子的缝隙里还煮着不少的鸡蛋和鸭蛋，这是每年仅能吃到一次的美味，蛋中渗入了粽叶的清香，配着清甜软糯的粽子，我能一口气吃掉好几个。端午这隆重的日子，辛苦劳作的人们总会休息一天，体会一下传统习俗带给我们的快乐，吃着粽子，再做几个拿手好菜，这个端午就在甜蜜与愉快中度过了。

      自从大学再到读研，离开家乡远赴千里外求学，一连几年都没有在端午吃到母亲亲手包的粽子。今年端午，我尝试了从没有吃过的肉粽，却没有尝出端午的味道。这时我才知道，我想要尝的并不是粽子本身，而是母爱的味道。在外求学多年，母爱的味道便成了我对家乡的期盼，老家传统的习俗更成了家的牵绊，这些都是在记忆里永远抹不去的。今日端午佳节，祝愿大家节日快乐，在外求学的学子们即使身处异地，也别忘了和远在千里外的家人们道一句：“端午安康”！

作者简介：霍建一，23岁，河北承德人，现为苏州大学医学部研究生，主要从事心肌电生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