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打工者的读书梦

 １９９２年冬某夜，料峭的北风窜街过巷，对惠州市区桥东一家低矮的小屋疯狂施虐，一个体形瘦小的１８岁青年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并拢双膝，双手托腮．双眼出神地望向窗外，不一会儿，他的眼里有泪花开始闪烁．

 他名叫刘国安，来自武冈市湾头桥镇朝阳村，至今在惠州打工２０余年，现供职于惠州市区某大酒店卡拉ＯＫ，任ＤＪ主管，同时兼职做水电安装，其中有三年时间，他白天上学，晚上打工，几经风雨坎坷，尽管失业、苦困、借债，矢志不移，终于圆了读书梦．

 １９７４年，刘国安出生在朝阳村一个非常贫困的农民家庭里，和很多出生于农村的同龄人一样，他的童年时光也是在饥饿和寒冷中熬过去的，而后来那一段短短的读书生涯也艰辛得无法形容，他已刻骨铭心地记着．他自信通过读书走出一条灿烂的人生路．

 然而１９９０年７月的一天，念完初二的他拿着优异的成绩单回到家后的第二天早晨，父亲闷闷地扒了几口饭后，一脸沉重而哀伤地说：安仔，我们实在没能力供你读书了，下学期你就．．．．．．刘国安的心抽搐般痛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父母一眼，母亲的泪水已经流满了皱纹密布的脸颊．正无声而悲痛地看着他．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而后垂下头，垂头的刹那，泪水倏地涌出了眼眶．当时父母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长期的重体力劳作，营养又不济，身体状况很差，一哥一姐已分别成了家，都拖儿带女的，日子过得更紧巴．根本不能从经济上帮助他，除了辍学，还能怎样？！

 他到了相隔四五里路远的一个村办砖窑背砖．他试图搏一搏命运，想在这个半月的假期内挣到下学期的学杂费．然而１６岁不到的他，玩命般背了个半月砖，最后结帐只有８３元，还不够学费的一半，继续读书的梦一下粉碎了．

 由于农产品一年比一年贬值，辍学在家的刘国安与父母一起辛勤劳作两年，家境不但没有丝毫改善，日子反而过得越见窘追．他终于萌生了南下打工的念头，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在征得父母的同意后，他向家境稍好的亲戚借了几十元钱作路费，春节一过便挤上了火车到了惠州．这是１９９２年，他未满１８岁．

 对于刘国安来说，选择南下打工是改善家庭窘境的唯一办法，同时他心底里，则还有一个别人不知道的愿望，那就是用打工攒的钱重返校园读书，他刚到惠州时，开始是经老乡介绍在惠州新建路一家大排挡做杂工，每天工作十三四个小时，每月工资１８０元．在攒钱读书这个愿望的驱使下，他不但没叫过一声苦说过一句累，每月１８０元的工资存１００元，给家里寄６０元，自己只留下２０元买洗衣粉，牙膏之类的生活必用品．

 在大排挡打工，接触的人各异，语言也各异，最麻烦的是听不懂惠州话，出过几次笑话后，刘国安暗下决心要把惠州话学会．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向喜爱他的老板求教，平常的工作和生活中也勇敢地尝试着用惠州话与别人结结巴巴地交谈．为了提高学习效益，他还将惠州话和普通话的发音对照写在纸上，一有空就反复地练习发音．就这样，不到半年他就能说一口纯正的惠州话了．这为他后来在惠州求学时解除了不少语言方面有可能带来的障碍．

 一年多后，由于老板改行，刘国安在离大排挡不远的银都歌舞厅找了份中餐厅服务员的事做，老板见他干活勤快，人又诚实机灵，就让他利用空闲时间去ＤＪ房学放影碟，后来，当他正式成了一名ＤＪ员时，有时主管不在，那种焦急地心情实在难以形容，过了一段时间，他意识到要做好这份工作就必须自己学会修理技术，于是便请教主管，主管为难地说：你一点电子基础都没有，我怎么教你？

 刘国安觉得主管的话很有道理，这时已对电器维修产生浓厚兴趣的他心想：要是能够在电子维修方面进行深造就好了！他的想法得到了老板、朋友和熟人的鼓励．经多方打听，他最后选择报读位于三新的惠城区成人中专学校９６电子班，该校是全日制脱产学习，每学期学杂费就要将近１９００元，生活费自理，这对一个远离故乡数千里的打工仔来说，艰难是可想而知．即使费尽精力去攒到学杂费和生活费后，是否还能保证正常的课程进展？开始他有些犹豫，然而他最终没能抵制那个一直蠢蠢欲动的读书梦，成了该校唯一的一名外省打工仔学生．

 惠城区成人中专学校位于江北三新市场附近，刘国安打工的歌舞厅在市区桥东，两地相隔六七公里，有公交车开通，可他为了省钱，愣是骑着单车往返学校与歌舞厅之间，从没因为刮风下雨有所改变，学校是８点上课，每天早晨６点半他就得起床赶去做课前早间操，而歌舞厅每晚营业至翌日凌晨一二点，也就是说他每晚只有四小时左右的睡眠时间．他当然感到很疲累，但那只是身体的，他的心灵被一种获得知识的快乐塞塞得满满的．

 后来学校有关领导了解到他的作息情况后，被他的求学精神感动，特许他可以在早间操过后到校，班主任陆老师得知他因没住校而没有午睡的地方，于是帮他在学生宿舍挤出一个铺位，校方的关怀使这个外省打工仔深受感动，更加坚定了努力学习的信心．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只有初二文化且已离校四年的他硬是凭着刻苦、勤奋，在全班４０多名学生中名列第４位．

 １９９７年１０月中旬，刘国安以优异的成绩升入了二年级，正当他在求知路上踌躇满志地继续前行时，不幸降临，他打工的歌舞厅生意不好被迫关闭，他失业了，没有了工作，也就没有经济来源，这个残酷的现实意味着他很难再在异乡的求学路上走下去．如果他想继续边打工边求学，就必须找一份依旧是晚上上班的工作，然而他一次次地失望了．

 两个月后，他的存折上已无半文钱了，再这样下去，不但下学期的学杂费没着落，就是眼前的每天三餐都无法解决．可他实在不想找一份白天上班的工作，从而中断苦心攻读的学业．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决定借钱撑过这个学期，看这期间能否出现命运的转机．但他并没因为能够借到钱求学而停止找工作，而是利用点滴的课余时间四处留意招工信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工作的事仍无结果，他急了，无奈之下写了封求助信给《惠州晚报》南国寻梦主持人，希望通过媒体引起一些热心人士的关注，帮忙为其找一份晚上上班的工作．

 南国寻梦主持人包国军收到刘国安的信后，被其执着求知的上进精神强烈震动，从其留下朋友的ＣＡＬＬ机号码，几经周折找到他进行采访，第二天上午还前往成人中专找校方了解情况．而校方对刘国安的情况也掌握不多，只知道他是全校３５０名学生中唯一的一个外省打工仔，学习条件很艰苦，但学习很刻苦，成绩一直很优异．

 刘国安勒紧裤带边打工边上学目前失业面临失学的事迹见报后，在惠州引起不少的冲击波，许多热心人士纷纷为其提供招工信息，但由于诸多因素，工作的事一直到春节前夕都无结果．这一年的春节，他是在老乡处度过，为了积攒下一学期的学杂费，他摸索着做起了生意，游窜于大街小巷卖小玩具，但收效甚微，到了这种地步，失学的厄运已可说是无可避免的了，刘国安的心情是无与伦比的黯然和消沉．就在这时，包国军再次追综采访了他，以《刘国安：我要打工，我要上学》为题在１９９８年２月７日的南国寻梦版报道了他的处境，并呼吁热心人士伸出帮助之手．

 这次报道让很多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刘国安身上，他所就读的成人中专学校领导读到报道后，万分震动，立即召开全体师生座谈会，号召全校学生向他学习，同时决定每年减免他１０００多元学杂费，很是赞赏他的求学精神的戴副校长为了让他尽快找到工作从而安下心来读书，丢下许多事务四处奔波为其联系，当得知白天鹅歌舞厅需要ＤＪ时，立即前往找到老板许生，许老板听了刘国安的情况后，对其求学经历也非常感动，当即决定面试他，经考核，他成了白天鹅歌舞厅的ＤＪ员，他终于松了口气，许多关心他的人也非常地欣慰．

 １９９９年７月份，刘国安中专毕业了，他的读书梦在家乡无情地破碎，却在异乡的打工路上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