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玲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食堂吃饭,食堂里嘈杂的人流声和电视剧中的主题对白遮住了话筒里的声音,我听到的声音是断续而轻微的“假期……给……我……租……间房子”,不久就是听筒里“嘟嘟”的回声,好像是挂了。
每次听到玲的声音,我总是莞尔一笑,就好像看见她远远地从另一个地方走来一样。我很喜欢那种感觉,温馨而又亲切。
假期的房子在我紧锣密鼓的搜寻下终于定了下来,是教师宿舍的一套旧房子,虽然陈旧,但被主人收拾得很干净,简陋的摆设中显出一种整洁。我喜欢这样的环境,就用身上带的600元交了两个月的房租。
走出房子的时候我给她挂了一个电话,说房子已经租到了,条件虽然不好,但很整洁、干净。你什么时候可以过来,到时我来接你。她说可能还要过几天。
玲是以前我上班时的同事,中等个儿,脸蛋白皙,容若冰玉,肤如嫩藕,秀发如漆黑的夜,眼神里尽是些青山绿水,淡雅得像一朵刚露出水面的白莲。工作上不辞劳苦,尽心尽力。待人友好,看见她就如看见一幅江南水墨画,打心底里喜欢这样的女孩。
由于工作的原因,我与玲成了搭档。她的工作室就在我隔壁,于是我可以近距离地认识她。
岁月会在我们生活的过程中留下许多美好的东西,就像海水涨潮后留在沙地上的美丽贝壳一般。与玲一起工作的那段时间,我看到的仿佛是一艘鼓风远航的船,在生活的海洋里划过一道道美丽的波纹。
我微笑着说:“从你身上我看到了荧火虫那么多的热情。”
“其实我们都一样,心只有年轻时才能迸发出无穷的力量。”玲的一番话让我若有所悟,赞同地点点头。
这以后,我更加佩服和欣赏玲,她的知书达礼中透出一种睿智,清纯淡雅里飞扬着一种青春。在与玲做搭档的时间里,办公室飘渺着一种氤氲般的温馨,把整个空间充溢得满满当当。
当日子像书页一样轻轻翻过,她说她要走了,去圆心底藏着的那个梦,想让自己像春天里的风筝一样再飞得高些、远些。听到她辞别的声音,我的心里有种被水润湿的感觉,迅速向周身蔓延。
我在那一刹那突然醒悟,原来她在我心中已发芽和成长,在没有触动之前一点也感觉不到,当突然成长到触及心房中的那根弦时,情感的音符在这一刹那清脆地振动起来。
我知道我已经深深地爱上这位如白莲般的女孩,在即将辞别的言语中,我把爱的音符缀成最真挚的祝福:“一路走好,把你的快乐和幸福撒在你所经的路旁,让你阳光般的心情伴你风雨无阻。”
面对这种“此去经年”的别离,我的心好像连不成线的点儿,失落与难以排遣的惆怅就像荡秋千般晃动。
一年之后,我去了玲所在的那所大学,做了她的师弟。她来接我的时候,眼神中满是久别重逢后的快乐和欣喜。我心亦然。
当这座城市入春后,空气里溢满着润润的气息,树枝上鲜嫩的绿芽也蓬蓬勃勃。而我与玲见面的机会是愈来愈少,越来越平淡,偶尔走在一起也只是礼节性的问候。她总是忙于跑图书馆,一天到晚总呆在里面看书,考研让她快成了“书呆子”。而我总是忙于跑教学楼,看从图书馆借来的屈大夫泣成的《离骚》,太史公的“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李后主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亡国之愁……
我心亦愁,如此上进的女孩,我怎忍心来扰乱你泡在书中的心。我宁愿自己承受对你的思恋之苦,把爱化作一种无声等待,静候爱的树开出艳丽的花。
那天我去车站接玲的时候,她正提着两个包裹走在熙攘的人流中。我笑:“怎么不早点打电话给我呢,一个女孩子提这么重的包不感觉累吗?”
“还好,上车时叫一个老乡帮忙,刚下车你不就来了。”玲慢慢道,“在这边过得还好吧!学习如何?”
我望了她一眼:“就这样呗,看看书,睡睡觉,日子平淡得就像静静的湖水。”
回学校途中,我们说了许多以前工作上的事情,我们认为,那是一个可以激起共同语言的快乐时刻,只有在那段时光里,我们才是亲密和富有幻想的。
房子的素雅与整洁让玲显得很灿烂:“这房子蛮不错嘛!看起来一尘不染,虽然陈旧,但还算雅致。”
“快放假了,一时找不到好的房子,我看这房子修整得不错,你应该会喜欢上它的,再加之房租也不是太贵。”我边整理边说,“在你来省城之前,我买了一罐煤气,担心你用不惯凉水;又买了一把风扇,你知道的,这边温度高。”
玲没说什么,只是微笑,连眼神都那么好看。
我们很自然地住在这个雅致的套间里,很自然地看书。我们每天的日子虽然简单,但却充实。早晨出去买好一天的菜,预备好一天的生活必需品,不费太多的精力就能解决一时的燃眉之急。然后呆在自己的房子里看书。在知识的空间里我们彼此幸福地云游,我们从不去打扰对方。她的房子静静的,只有窗外叽喳的鸟雀声不时从那边传过来。早晨醒来的时候,偶尔从她的房间里飘出晨读英语的声音,我就躺在床上想象她读书时的嘴唇,随着英语单词的改变而变动形状。
当日子像快乐的溪流静静地在心底流淌时,爱情像春天池塘里的莲花露出了水面。
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逛公园,花40元买了两张门票。夏日里的公园是最浪漫又能避暑的地方,可以呆上一整天。
在公园的一隅,我们看到一池绿盎盎的荷叶,一些淡红或淡白的花蕾,嫩嫩的,像少女的唇。微风拂过,满池的荷香浸润着游客的心。在娉婷的荷叶中间,我拉着玲的手,将四年的相思,四年的牵挂,四年如水的缠绵给了她。
看着她眸子里流露的灿烂,我说,爱情其实很美,那是一份无悔的等待。她的发芽、成长,需要彼此心灵的关心、呵护,需要心灵宽容的等待,在时间的分秒中,我们彼此的信念是让她长成一棵开出美丽、灿烂花儿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