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珠

车珠

闲暇时在田埂边转悠，发现一种野草的种子成熟了，不由摘下一颗把玩。这种子像珍珠，椭圆形，黄豆大小，润泽的玛瑙色，文采盎然，通体晶莹透亮，可与精雕细琢的珠宝媲美。先前，女儿家将她一粒粒串成项链和手镯佩戴，一样的显出珠光宝气靓丽的风采来；也有稍讲究一点的人家，将她串成门帘，颇使得满室生辉。这是一种禾本科植物的种子，学名叫什么，我特意问了一位从生物科技大学回来休假的学生，他也叫不出来；因为这种珠子曾经有过一种特殊的用途，我们这里的人就叫她车珠。

记起她的名字，我不由想起纺车。过去的岁月里，母亲为了挣点钱添补日常用度，甚至供我们读书，与纺车结下了不解之缘。她要织布或织麻帐子，就要把棉花纺成纱，把麻纺成绩，都离不开那架纺车；织布、织帐子时要绞缠纬纱的梭筘，也少不了那架纺车。纺车靠两股车绳呈“e”字套结缠住车钎，固定在车耳圈上，转动车身时车绳带动车钎旋转，纱和麻绩就在母亲灵巧的双手配合下纺成椭圆形的纱锭和线锤。车钎其实就是纺车上的传动轴承，一根尺把长、比织衣针要粗的两头尖细的铁针，在快速旋转中，纱锭线团就在上面绞成了。为了使轴承在纺车头用笋壳叶绞的两个耳圈间传动时减少摩擦系数，又不至于越出耳圈，人们就地取材，从那种禾本科植物上面摘来玛瑙似的珠子，扯出珠子中间一束枯萎了的丝状花蕊，就有一个洞眼——那珠子仿佛特意为了装备车钎而天设地造一般，刚好穿得进，恰到好处的在“七寸”处固定，好比轴承上两颗固定的滚珠。两颗珠子相隔八分左右，转动纺车时外面的一颗珠子被耳圈挡住，不致脱落；两股车绳也由第二颗珠子分隔开，不致绞缠在一起。四两拨千斤，两颗小小的珠子在纺车的关键部位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难怪人们把她的真名忘记了，而以车珠呼之。

由车珠装备着的纺车，在母亲手里有了灵性。她欢快地转悠着，让母亲无怨无悔地迎送着一个个更迭的寒暑；她嗡嗡地唱着古老的歌谣，陪伴着母亲即使三更半夜也不知疲倦地操劳；车钎飞转，雪白蓬松的棉花条、金丝黄亮的麻团随着母亲优美的手势，吐出悠长的细纱或麻绩，仿佛母亲对儿女的牵挂与思念；晶莹的车珠反射着蚕豆般的油灯光亮，却把母亲心中的希冀映衬得一片明亮……

车珠，这个名字比什么都漂亮，何必知道她的学名呢？我建议植物学家在给这种植物整理档案时，至少要添上一笔：别名，车珠草。今天下午我的外孙女瑒瑒要来，我要把车珠的故事讲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