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行将消逝的记忆(十一)

因害怕迟到，上学的路上自是不敢逗留，而放学归家的这一路，便是我们快乐的天堂。且在每时每地，都各有玩闹的法子，永无厌倦的时候。

从中心小学到家，要经过一棵巨大的古樟树，横跨一条小溪，穿过一片田垄，再顺着另一条小溪走下去。

那棵古樟树，撑开的枝叶遮住了一大片蓝天，行走于其下，便觉郁郁葱葱，凉气袭人。总有人说，这棵樟树是修炼成精了的，而且还举出一些例子来，说谁谁看见从樟树里面钻出一个妖媚女子来。我心中自然不信这样的传闻，然而每次从旁经过，那种咻咻的凉意，带着阴森的气息，很是让人毛骨悚然。这些因其虚拟还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雷电交加的日子，因大人早就告诫过，打雷时千万别呆在大树底下，特别是那棵大樟树。于是在那样的时刻，因无法绕行，只好在经过那棵樟树时，飞跑而过，一边恐惧着远天的电闪雷鸣，一边还担心着，那樟树中藏着的妖精，会被那轰隆隆的雷声，给炸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扑向我们。

而那片田垄，最是好玩的时候是在冬天。冬天里，田野一片空阔，又被冬日的太阳晒得暖暖的，我们穿着布鞋，穿行于田野中，感受这片阔大的自由。而女孩中有一名叶辉者，最有一门绝技，能从田野中随处可见的洞眼里，摸出一条又一条泥鳅来。我们也跟了她学，学到一点皮毛，能碰了运气摸出几条来。她便用一根稻草，将大家的成果串起来，而后提着那一大串泥鳅走在路上，在村民们赞赏的目光中，仰起骄傲的小头颅，也是煞有趣味。

而初春的田野，则有另一种乐趣。冬日田野荒芜着，有些农户便在田里洒了一片草籽，到了初春，万物复苏的时候，那片草籽就生长出一大片紫红的花儿来，我们称其为草籽花。单朵的草籽花并不显眼的，但是一大片聚在了一块，是极吸引人目光的。作为孩子的我们，自有特别的玩法。我们将那花一朵一朵采摘下来，将一朵花的茎儿戳一个小孔，另一朵花儿的茎儿就从那小孔穿过，依此类推，便将一捧花儿，串成了一大串，就那般倒提着，脸上乐开了花，在心里也开出了一串灿烂的紫红花儿来。到如今，我已经很多年不曾见过草籽花了，但是那成串的草籽花，一直还开放在我心中，每每回想，我便从心中闻到了它的芳香。

经过了那片田垄，沿着小溪行走的时候，我们顽皮的心性依然不曾有半点收敛。小溪每隔一段便有一架木搭的小桥，在雨后生出青苔时，或是冬日结霜的时候，是极滑溜的。我们依然冒险行走其上，来来回回玩个痛快了，才肯回家。然而常有失误的时候，记得某一次，我妹妹就因一脚未踩稳，连人带书包一齐掉进了溪水中，而后爬起来，哭啼啼地回家去。湿漉漉的衣服倒还方便，换掉就是，可怜那一书包教科书，湿得不成模样。那几天，我就一直帮妹妹将那书铺展在晒谷坪上，小心翼翼地一页一页晒干，与那《西游记》中唐僧四师徒晒那经书的情形，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