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不接,忍饥挨饿,艰难度过那灾荒的岁月,距今还不算遥远,但已是上个世纪八十年后出生的无法想像的了。那年月,土地几乎没有休息过,一茬又一茬的耕种,农民还是饥饿难耐。当年,主要靠什么度日呢?
一、红薯
老婆有时要买些红薯回来,小孩与她都喜欢吃,我是没有多大兴趣的。我们小时候吃得太多了,用武冈话说吃厌了,吃怕了。
每年,到了农历的九月上旬,就要开始吃红薯了。为了大米不至于很快吃光,大人就开始辅以红薯了。红薯的吃法,主要有三种:
一是将红薯切碎,与大米一块煮,这叫红薯饭。这是不伦不类的吃法。也许在时人看来,这吃法挺时髦的。不过,设若顿顿如此,会是什么滋味!
二是蒸红薯,大米饭快要煮熟时,揭开锅盖,将洗净的红薯放进去,蒸煮一会,红薯也就熟了。为填饱肚子,人们食用的是大米饭与红薯各一半。大人为了小孩健康成长,他们会主动多吃些红薯,而将大米饭留于小孩。人们将着青菜或是碎辣椒吃。吃这种蒸红薯,如是粉红薯,是难以下咽的。
三是将红薯切成一片片的,放一抹猪油或一点香油,掺一锅水,将红薯放进去,煮熟再吃。这种做法最难吃。不易消化,放臭屁的时候多。这种做法,常常是大米越吃越少的时候。
当然,那时也有吃烤红薯的时候,是吃着好玩的。这种做法,比较好吃,尤其是那些放得比较久的细腻红薯更好吃。但当时吃红薯主要还是上述三种做法。
以红薯度日的日子,一般要持续到年底。红薯是那个年代帮助农民度过饥荒的最大功臣!历史上,它与土豆、玉米的引进,曾给中国的人口繁殖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在没有引进以前,中国的人口最多的时候也就一亿来人,后来激增到近二亿,直至清朝道光时的四亿。
二、荞麦
荞麦,我不知道家乡是否还种。但在那时代,它也是为延续人们的食品链作出了贡献的。荞麦,有二种,甜荞与苦荞。甜荞,茎杆是红色的,开的花也比较美丽,艳若桃花;苦荞,茎杆则是青色的,开的花是纯白的。结的籽也有区别,甜荞呈铁灰色,苦荞则呈青色。
食用时,农村多半用石磨研碎,弄成粉末,再用细筛去皮。我记得,甜荞的做法,是掺水使劲搓揉,做成圆子,再用猪油或香油煎炸一下,加水煮熟,即可食用。甜荞,吃起来口感较好,虽然远不如大米好吃,但比起苦荞还是好吃得多。苦荞,也是要弄成粉末,去皮。但其做法(至少我家是如此),是掺一锅水,将苦荞粉倒入锅中,用力搅,煮一阵后,就熟了,像米豆腐一样。煮熟的苦荞,与其籽一样,也是青色的。看起来是很漂亮的,但吃起来却相当苦。为了去苦味,大人们常在里边加糖精(注意:不是白糖),这样,虽然没那么苦了,但吃起来还是难受的。这个时候,倒念起红薯的好来。
根据中国医学科学院卫生研究所对我国主要粮食的营养成分分析,荞麦面粉的蛋白质含量明显高于大米、小米、小麦、高粱、玉米、面粉及糌粑。可我现在想起那东东来,心中还是苦涩涩的。让专家们整天整天吃荞麦,他们也消受不起的。
七十代末期,人们就不食用了。虽还种植,在他们还没结籽时就割来喂牛或喂猪了。
三、二豆
所谓二豆,是我的命名,就是胡豆与土豆。川味,有一种怪味胡豆,还是挺好吃的。早些年,我第一次带了这东东回武冈,亲友们说,呵,胡豆还可以这么吃的。比当年那种吃法好多了。胡豆,成熟后,剥皮,放些油煮熟,加点小葱,即可食用。常常是当饭吃上一、二碗。这东西,吃的时间不长,还是可以忍受的。现在,到了胡豆成熟的时节,家人买些回来,我还不那么排斥,也吃的。
土豆,也是那个时代度过灾荒的功臣。土豆的播种,是在头年年底吧。大的种娘,可以切成二、三块。第二年春天的四、五月,根部下就会结果实了。土豆的果大,产量较高。
土豆的吃法,是在祸里放些猪油或香油,再将土豆下锅,加水煮熟,起锅时放点小葱。那一段时间,可以说每天的主食会吃土豆,吃得人肚里发慌,头儿发晕。
我对土豆本是有好感的。当年毛主席有词句说:“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老人家是挖苦赫鲁晓夫式的共产主义的。但我想这土豆一定不赖,向往的是土豆烧牛肉。可我们当时过不起这种生活啊!因此,也疑心过主席说话是否有理。后来,进了城,也吃得起这玩艺了,感觉还真不赖。再后来,又吃过猪肉炖土豆,味道也不错。所以,直到现在,这几种当年救命的食品,土豆也就成了我最喜欢者之一,有时我也会用它烧点牛肉。学生来了,也用此招待的。
四、麦子
麦子,也是当时食用的主要杂粮。大人常说,麦子是好东西,很有营养,北方人的主食,你看人家北方人长得又白又胖又高。我们自然也想信。小时候只有在大人生日时,去人家家里做客,才能吃上一碗面,多不容易呀!可见,是好东西。
不过,那时的吃法,很简单,把成熟的麦子用家用小磨碾成粉末,细筛去皮,做成圆子,锅里放点猪油或香油煎炸一下,再放水煮熟,即可食用。另一种做法,则是将麦粉放些水,弄成水糊糊,放进到了些油的锅里,煎成麦饼吃。农家去皮并不干净,有些小的麦皮是去不了的,吃起来,很粗糙。当时,最高兴的是,大人将麦子送到公社所在地的一加工站去处理,那麦粉非常细腻,做出来的麦子粑粑才会好吃。当然,这是需要钱的,尽管破费并不多,但也不可能将所有麦子都送去精加工的。
当时的麦子,吃的主要是大麦,也有吃燕麦的,这麦粒又尖又长,比大麦要好吃一些。农村里,当时种的燕麦,没有结籽前,也有割来喂牛的。
我读大学时,学校要把假期间的钱粮发给学生本人,父亲用我的粮票到公社粮站换面粉或干面,双抢时节,夜饭就煮来吃。比起当年吃麦子粑粑,好多了!这个时候,就会感慨,还是成为公家人好呀!重庆的麻辣小面,是很好吃的,如今我如果用便餐,多半会选择吃牛肉面。
五、余话
除了这些东东以外,萝卜(白的和红的)、莴笋、雪里红(现在似乎没有了,有,也可能是喂猪的)都用来充过饥的。
另外,政府还会有点返销粮。青黄不接时,根据受饥程度,政府拔付部分用粮指标,再由各队分给困难户,各户再以低于市场价格去把谷子买回来。这返销粮,极为有限,记忆中,甚至只有二十几斤谷子,弄成大米,也就只有十几斤。此外,也有由队里出面,到外面借粮的,远的可以借到隔壁县,也有在本县境内其他公社借的。有空时再写写这方面的内容。
经过这么些努力,终于才能熬到七月中旬,这时可以打早稻了,饥荒才算暂告一个阶段。但到了当年的农历九月上旬,前面说的一幕幕又会重演。我的家乡湖南犹如此,他处更何堪!直至上个世纪70年代后期以后,对不起肚皮的事才告结束。一者是分田到户,农民的积极性大大提高;二者是杂交水稻的普遍推广,亩产过千斤已不再是神话(曾几何时,亩产一般只有三、四百斤,五百斤算是高产,八百斤更是奋斗口号),从这个角度讲,我们今天的人,真得好好感谢袁隆平!
美丽的甜荞外表倒还算漂亮的苦荞甜荞籽苦荞籽胡豆花农家胡豆地土豆土豆地燕麦籽燕麦地麦浪滚滚大麦粒饱满的红薯红薯藤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