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蜜桃成熟时(上篇)
月之影点评:我也开始闻到酒味了。不知她倒底动了啥心思?期待中。。。。。。
又到蜜桃成熟时 (上篇)
(小说) 黄三丛
(一)
又是蜜桃成熟的时节,蓼兰回到阔别多年的娘家。
到二嫂家串门叙旧时,二嫂端来一盘她最爱吃的鲜红硕大的水蜜桃。看着她吃得甜滋滋的样子,二嫂神秘地问道:“你尝出这蜜桃的纯正味道,知道是哪里来的吗?”
蓼兰端详着手中被她啃成个对丫叉的桃子,又看看码在盘子里的,细细咀嚼:“嗯,比起市场上买来的松脆爽口地道,水分也多,鲜美里透出清香和甘甜,好久没品尝出这味道了,是哪里来的?”
二嫂莞尔一笑:“还记得当年你做姑娘时说过的一句傻话吗?”
蓼兰摇摇头:“那年代疯疯傻傻的,说过多少傻话,何晓得是哪一句?怎么,这桃子和傻话有什么关系吗?”
二嫂问道:“你还记得有个叫宏韬的伢子家吗?”
蓼兰在大脑里努力搜索记忆:“记得呀,呵呵,当年他好像还追求过我哩。他如今成蜜桃专业户了吗?”
二嫂不再兜圈子:“说是又不是,说不是又是。自从没能追求到你,至今不愿婚娶……”
蓼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时代哪还有这样的男人?都三十年了。”
二嫂进一步验证:“可不是?对他的那片痴情谁都不可理喻,然而却是不争的事实,五十来岁了,还单身一人,守着那片水蜜桃林,不弃不离……”宏韬和她沾点亲,有点为他辩护的意思。
蓼兰心头顿时一阵炽热,二嫂还在絮叨些什么已不在意,看着手上桃子,没有再吃,思绪早已飞越时空,徜徉在昔日天真烂漫的岁月之中……
(二)
当年的蓼兰才十四五岁,个子却蹿上来了,跟现在的身高差不多。特别令人艳羡的是出落出一副窈窕的身材,修长的大腿,水蛇般的细腰,胸前揣着一对青涩的水蜜桃;走起路来犹如风摆柳,拖到腰际的一支独辫跳跃得格外有韵致;她的容貌并不出众,倒是前额较常人窄,单眼皮,鼻梁也不高,可心灵手巧的姑娘能根据地形地物将额前那绺似乎多余的头发蓄成刘海,蓬松松地罩在水灵灵的眉眼上,倒也透出几分妩媚;加上她天真活泼,接人待物举止大方,口齿伶俐,笑起来像银铃般动听,是个人见人爱的妹花花。
蓼兰和村上几个姐妹去离家五六里地的五七中学念书,要经过临江亭。村前那个破旧的凉亭旁边,每天有一个后生伢站在那里,对她们上学、放学迎来送往,风雨无阻。这后生伢就是宏韬,二十岁光景,跟她二哥一般高大,还算英俊,一对明亮的大眼炯炯有神。留给蓼兰印象最深的是他瞪着大眼扫描她全身时,口渴似的一咽口水,那个喉结就上下蠕动着,怪有趣的。
那班姐妹也有懂事早的,发觉他对蓼兰一副馋猫见了鱼的样子,免不了要打趣她:“蓼兰,那个伢子家怕是爱上了你哩。”大家哈哈大笑。蓼兰虽说个子长高了,却情窦未开,对男女情爱之类还处在蒙昧时代,认为那是很低级趣味很害羞的事情,一听姐妹们拿她开刷,不由羞得满脸绯红:“叫你们嘴巴子痒,看我不撕烂你们的。”飞身就要去抓人。奔跑的脚步声、扭扯声、求饶声、笑骂声响成一路,点缀着少女时代的多彩生活。
在一个出桃子的季节,蓼兰和姐妹们在放学路上买了还没脱骨的青果吃。她对桃子情有独钟,吃了自己手里的还去抢别人的。争吃的过程中,她酸斜了眉眼,稚气地对姐妹们说道:“这桃子又小又酸,你们哪个要是天天让我有又大又甜的水蜜桃吃,我就嫁给哪个做婆娘。”大家哄笑着,打趣着:“我们就是有水蜜桃,你嫁给我们也没有用,只看哪个伢子家有么,我们给你做媒嫁给他。”到了亭子前,一个女孩嘴巴又痒了,对一如既往迎候着她们的宏韬喊道:“伢子家,蓼兰说谁有水蜜桃吃,她就嫁给谁。你家有吗?”蓼兰羞得粉嫩的脸蛋成了水蜜桃,一路娇嗔追打着那个女孩子。嬉闹够了,姐妹们一阵风似的离开亭子,谁也没有把这一句玩笑话放在心上。
宏韬是个性格内向的伢子家,对姑娘们的逗趣不敢附和应对,却从此耿耿于怀。听说,他后来上山开垦了一片荒地,引进百十棵水蜜桃,精心栽培。
与此同时,宏韬打听到蓼兰家就住在小河上游的温潭村,而蓼兰的二嫂正好是他堂姨妈的女儿。有了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放在肚里行事的憨人打着如意算盘。那时农村已经责任制,宏韬常常以表弟的身份到蓼兰二嫂家帮忙打杂,二哥在镇上教书,有个帮着打理责任田的助手简直求之不得。后生伢有使不完的力气,有了与蓼兰接触的机会更让他闲不住,帮表姐家做了,就抢着给蓼兰家砍柴、挑水。这些原本是蓼兰放学回家以后的功课。
蓼兰素来手脚勤快不偷懒,虽然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他处心积虑的别有用心,对他的热心帮忙也不领情,时而调皮地横他一眼,大咧咧地说道:“你帮我把事情做完了,让我闲着,日后我要是变懒了,没人讨我做婆娘要你负责任的。”宏韬没有一口应承“谢主隆恩,我讨我讨”,而是面红耳赤地憨厚一笑:“兰妹子真会说笑话。举手之劳,不值一提,你省出时间可以多读点书啊。”
蓼兰不愿依赖他,星期天仍然邀姐妹们上山砍柴、刹草。宏韬要是在附近做工,就到山上去帮着爬树砍枝头、接活结捆柴。别人来帮助不是坏事,开初,她虽不反感,却怕人家笑话,故意躲开他,和姐妹们一起凑热闹去了。有一次她砍了一大担高脚柴,正在吃力地起肩,女孩子到底力气薄,折腾得汗爬水流,眼看要力不从心时,他及时雨一样赶来了,抢过扦担,不费吹灰之力似的扛上肩膀,脚下生风,爬坡下坎,如履平地。她望着他矫健的身影,由衷地生出感激、敬佩之情。她不再疏远他,还韬哥韬哥的喊得跟亲哥哥一样甜津津的。
这天早晨,蓼兰上山刹了一担百十斤重的青草,宏韬又准时赶来了。她率真地说道:“韬哥,你真好。我不知要怎样感激你才好哩。”宏韬高兴地憋得满脸通红,见四下里没有人,一把抓住她着的手臂,忘情地呢喃着:“兰妹,哥喜欢你……”
“妈妈娘啊——”蓼兰惊叫着,挣脱他的的手,不顾一切冲下山去。在逐渐有了点朦胧性意识的她眼里,男人来缠女人是不规矩的,是流氓、水老倌下流勾当,让这样的家伙捉住是多么恐怖啊!回到家里,蓼兰悄悄告诉母亲,赌气说再也不要看见那个水老倌了。
母亲委婉把事情经过告诉二嫂,要她提醒宏韬那伢子家,蓼兰还是不个懂事的妹花花,要当小妹妹爱护。宏韬对自己失态中无意伤害了蓼兰的行为懊悔不已,当表姐来提醒他时,更羞愧得恨无地洞可钻,从此再也没有面子来了。只是二嫂偶然提起,蓼兰那张夹在圆镜背面的相片不翼而飞,也许是顽皮的侄儿抽出来玩耍去了,她也没去追究。
宏韬几乎把全部精力用在那片蜜桃园,专门在园子旁砌了座土坯房,日夜守护着,还买来蜜桃栽培技术资料,按照书上介绍的知识,精心为桃树加工施肥,剪枝整丫。为了不受污染,他从不给桃树施化肥,全是猪牛淤沤制的有机肥料;也不洒农药,有了虫子,就用手一个个捉来掐灭,炎热的中午大家都在家里乘凉,他却在桃园里忙得有滋有味……
这个宏韬为了讨蓼兰而种蜜桃的故事,在家乡一时传为笑谈。有人叹他痴,自作多情。有人骂他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姐妹中有人打趣蓼兰:“到那时,你天天过蜜桃年,美得你的。”开始懂事的蓼兰羞答答的回击:“你想过蜜桃年,不知道你嫁给他去。”暗地里却对他的行为有一种异样的感动。
天有不测风云,在宏韬的水蜜桃还来得及挂果的那年,一张“红庚”改变了蓼兰的命运。媒婆从父母手里接过写有她生辰八字的红帖子,拿到如今的丈夫家里一合,就声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对象在空军部队服役,又是技术兵,将来无论留部队还是转业到地方,都不会再回农村,永远端着国家那只铁饭碗;蓼兰只要嫁过去,简直就是进了幸福院,只管做太太娘子……
蓼兰正读初三,对嫁人这一课还特别生疏,首先是不愿意嫁,她还要读高中、上大学;其次是即使要嫁,也不要嫁给一个陌生人,懵懵懂懂和一个不认得的男人过日子,多难为情啊!与其这样,还不如嫁给正在给自己种水蜜桃的宏韬哥。可是父母比她一个黄毛丫头实际、世故得多,至于读书,那是男人的事业,女子无才便是德;至于那个种水蜜桃的伢子家,要身份没身份,要前程看不到前途,想讨我家的姑娘,没门!媒妁之言和父母之命双管齐下,蓼兰没有抗拒——否则就没有我们今天这个故事了——不得已在第二年本该上初三的那个秋天出嫁了,几年后随了军,接着转到地方,在南方的一个大城市里做着全职太太。
(三)
“作为女人,能在一个男人心中长盛不衰地占有位置,兰妹,你也值得哩。”二嫂慨叹道。
“这话怎讲?”蓼兰回到现实,继续啃咬着桃子,咀嚼着。
二嫂和二哥是中学时的同学,后来自由恋爱,原本是个性情中人。她鉴赏着风韵犹存的蓼兰,暗自感叹宏韬先前就有眼力,看中这可心人儿,继而颇有感情色彩地说:“他至今初衷未改,心里只有你,真亏得他那番痴情!第二年,在你过门前的那个夏天的夜晚,他悄悄来到我家里,提着一篮子精心挑选过熟透的鲜红水蜜桃,腼腼腆腆地央求我送去给你吃。我体会出他的苦心,一是满足你爱吃蜜桃的心愿,二是痴心等待你吃了他的水蜜桃,真像你不懂事时说的疯话那样嫁给他。因为他听说你曾经说过不如嫁给相识的宏韬哥。我没有转弯抹角,直接告诉他,这婚事父母做了主,谁也改变不了,要他死了那个心……”
蓼兰依稀记得:“难怪你叫我去吃桃子,我问哪来的,你好像说是二哥买回来的。”
“我怕你不懂事,万一告诉是他送来的,怕你又说疯话、傻话,惹得爹娘不悦乐,责怪我挑唆你。”
“唉——”蓼兰怅然若失。
二嫂谈兴更浓:“还有让你更震撼的啊。就在你出嫁以后的第二天,听人家说,他来到那座破亭子边,跪拜在地,摆上牲禽供果,烧起香烛纸钞,高声盟着誓愿:‘天地菩萨,地帝菩萨在上,我孙宏韬非蓼兰不娶,若有反悔,天诛地灭;天下女子若要嫁给我的,嫁一个死一个,嫁两个死一对!’”
蓼兰顿时震惊:“哇塞,我的妈哟!”
“为了这个,他和父母炒得一团糟,他那九条牛也拉不转的犟脾气,硬是让两个老人怀着没能抱上孙子的最大遗憾,相继离开人世。”
蓼兰叹息不已。
二嫂放缓语速:“还有一个迷,大家还没琢磨透。他有个怪规矩,蜜桃成熟前,谁也莫想进园子摘一个吃,可是当他选了一篮子上好的鲜桃以后,口馋了想尝个鲜的只管进园,就是卖也嫩便宜,随意数点钱就行。这不,这几天桃子熟透了,大家多去园里自己采摘自己过秤,不过都还规矩,按市价付钱。如今大家不缺钱,图的那蜜桃品种正宗味道鲜美地道。”
蓼兰只关心其中一条信息:“他首先摘那一篮子桃子用来做什么?自己尝新?”
“村上人说他很少吃桃子。”
蓼兰意识到什么,只是没有说出来,一股柔情蜜意在心头淌过。她重新拿来一个蜜桃,久久地凝望着,不由心潮起伏,思前想后,肚里竟然像推倒一个五味瓶……
(四)
说到情字,蓼兰有笑更有泪。
她曾经在情字编织的童话中徜徉、幸福过。在如花似玉的岁月里,作为军嫂,蓼兰以她在连队官兵中居高不下的回头率、以她无论尊卑一概平易、亲昵的品性,无形中满足过丈夫的虚荣心。那时候,每当他享受了一番战友们羡慕他艳福特深的溢美之后,就抑制不住狂喜,连白天都要见缝插针溜进宿舍和她偷偷缠绵一番,晚上更是不遗余力爱得天翻地覆。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像一坛坛芳香浓郁的甘醇,浸泡得她仿佛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
转业前的关键时刻,她又以一个成熟女人的外在魅力和温馨诱人的内在亲和力,在部队和地方之间穿梭奔波,为丈夫在一个效益看好的国营企业谋得一个重要的职位。成功的男人背后果然有个成功的女人,丈夫对她更是感恩戴德,几乎把她当成女神供奉着。
然而,男人有钱就变坏,在那个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她的丈夫在香风迷雾中有点神魂颠倒,也遮遮掩掩与时俱进地奉行着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内政外交方针,时常借口公司有应酬而彻夜不归,偶尔发现他的手机里有女人发过来的绵绵情话,不时传来他与女秘书或公关小姐的绯闻……她本是个要强的女人,卧榻之下难容他人酣眠,曾经实施过预警机制并且采取过一些防范措施,可是变了心的男人轻易不会悔悟,采花的花样也不断翻新。
人老珠黄的她突然从爱的巅峰重重地推倒下来,她的心在一趟趟地流血,甚至还要再挨一刀。就在她这次回家前,那天蓼兰将衣服扔进洗衣机时,无意中发现他的纱衣胸襟处有口红的唇印,她失魂落魄地瘫软在沙发上,怨愤地把一张碟子插进VCD里,《香水有毒》的旋律从音箱里飘逸出来,兼职地为她倾诉着无尽的哀怨。不料丈夫闯进客厅,大为光火,重重地关上机子:“乱弹琴,充什么怨妇!整天哭丧着那张黄脸,一个穷山旮旯里出来的人,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住的高级花园房,穿的名牌服,吃的山珍海味,出门有宝马,还缺什么?”
蓼兰的心在绞痛,顿时浑身颤抖,可是她理智地按捺下积久的怨愤,从手提袋里掏出几张照片,冷嗖嗖地一声:“我什么都不缺,连和你离婚的证据也很充分!”丈夫斜眼一看,大惊失色,竟然是一叠自己和别的女人缠绵的裸照!凭眼下的地位和面子他没有离婚的胆量和企图,以她给这个家庭的创立的丰功伟绩,他尚没有发展到绝情的地步。凝望着眼前被屈辱憋得脸色铁青的她,丈夫也许良心发现,扑通一声跪在她的脚下,痛心疾首地检讨了一番身在江湖不由己的过失、声泪俱下表白痛改前非的决心,死乞白赖般央求她的原谅宽恕,还诗情画意地憧憬着重创爱的殿堂……男人的建树往往在一张嘴上,可是这次丈夫怎么也没能调起她的妻子情致,面对严酷的现实,她万般无奈,心灰意懒。她别的要求没有,只想回一趟老家,换换环境,调整一下腻透了的心态。
刚才二嫂提供的信息,仿佛一坛尘封已久的家酿美酒,叫人品味出后劲醉人的醇香来,她不免动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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