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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鸿鹄与燕雀
大一寒假离校的前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骚扰”电话。他的开场白，是两句诗歌，具体是哪两句，我不大记得了，大抵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这类牛气冲天的诗。
他叫禹，是同专业不同班级的一位男生。之所以给我电话，是看到了我发在学院刊物上的一篇文章，《爱的呼应——由张洁<爱，是不能忘记的>想到的》。这是一篇读后感，其中谈了我赞同的爱情观：“呼唤的人和被呼唤的很少能互相回答”、“要是吃不准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就是独身生活下去，也比稀里糊涂地嫁出去要好的多”。大概这些观念，他也觉得认可吧，于是辗转问到了我的电话。
寒假结束，重归校园。禹的电话时常会打来。虽然是理工科学生，他在文学上，还颇有些见解。他喜欢老子，那些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之类的，还喜欢历史，说是在看史记，决定以史为鉴，说中国的古典文化登峰造极，又常常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又说他的目标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很有一副壮志踌躇的模样。
我早已没有了那些虚无缥缈的理想，甚至从心里嘲笑他的壮志。世界这么大，我们如此渺小，就算修身齐家，也是一件极不容易之事，社会压力这么大，谁不是在水深火热之中，变成一个小小的过河卒子，进不易、退不能，又怎有治国乃至平天下的奢望？理想过分强大，就变成了空想。
我并没有打击他的信心。那时，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晓，又谈何去大喝一声让他跌落现实？何况人人都是一个固执的个体，像他这么自信要强者，又如何能听得进去。
他常常赞扬三个名人，并自以为拥有这三人特质的综合。***的鞠躬尽瘁智慧超群，***的武功出众济世为怀，***的博学多识文采飞扬。而后，他说，他的名字是这三个人的综合。原来名字拆分开来，各安一个名人，便可以自我标榜。我略一思忖，竟悠悠然念出了他的名字来。他很有些惊讶，以为我是经过调研，在学校花名册上注意过这个名字因此能准确无误猜出来。其实我不过是将那三个名字经过摈弃和组合，即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终于尝到了大学第一学期学习过于散漫的苦头。期末考试的C程序设计，我竟然没有及格，必须重修。再次拿起课本，我终于发现自己是一窍不通。以前的每次上机编程，我全部用于上网聊天，连编程的界面和如何调试程序都未曾弄明白。禹是成绩优异者，我便向他求助。
那段时间，我们一起上自习，一起上机调试程序。在他的指导下，我总算弄明白编程是怎么回事，那些什么变量那些什么循环那些什么调用，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很多的问题也就突然迎刃而解。上机调试程序，一个小时，编写调试了好几个，并大多一次通过，他很有些惊讶，说从来没见过谁一次编这么多个并且全部成功，况且其中某些算法还非常巧妙。原来并不是我脑子笨，而是不用心。重修的考试，我拿了八十多分，在一众重修者间，是数得上的高分，自然有他的功能。
我们依旧经常在电话和QQ里聊天，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偶尔上课的时候他会给我占位置，看到我进教室时向我招招手。上课时，我被老师的靡靡之音弄得昏昏欲睡，他会递过来一张纸条：要不要借你两根火柴棍，将眼皮撑起来？我笑，却依然难以专心听讲。有时在食堂吃饭碰上了，他会坐到我对面来。
电话聊天的时候，我偶尔会念我的日记中与他有关的部分给他听。在他有所期望的时候，日记中会有不动声色的委婉拒绝。也或许他从来没有过期望，因为我的日记中的拒绝的暗示已足够明显。那一次我写道：“在食堂吃面的时候，他坐在了我的对面。我不大喜欢在吃东西的时候被人审视，进食的模样，总是不那么雅观，而存淡淡的尴尬。一直无言，他似乎也觉察到点点压力，很快吃完，即落荒而逃。”我将这一段念给他听，听到“落荒而逃”这个神奇的形容词，他伏地大笑。我不知道，在他大笑的内心深处，是不是也有丝丝悲哀。
此后，他果真不会在食堂里坐我对面了。大概那份淡然的尴尬，也不好受吧。更何况，他也再不想落荒而逃了。
之后的三年时光，我们的友谊就仅止于此，没有进一步，也不曾退一步。曾经我写过的那篇文章，要如何坚定地等待爱的呼应，可我失却了耐心，踏入了依旧不完美的恋爱中。而他，倒是实践着，判别着，或许任何女孩，在他眼中都沾染了俗世的尘嚣，过分完美的苛求，让他一直不曾恋爱。
他依旧是那个踌躇满志的青年，学习成绩一直优异，而我散漫的个性不变，只是再不至于会挂科重修。在面对一些数据结构等较为艰难的作业时，也时常借他的作业拷贝一份了事。就这样，我们面临毕业。
他进了一家名企，并扬言将来一定从政。治国平天下，并不是虚无缥缈的理想，他会为之努力。我没法再嘲笑他，虽然知道那路途的艰辛遥远，也压根不相信他能达到那个境界。但我还是要尊重这一份理想。在他的毕业留言册上，我写道，你是鸿鹄，我是燕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鸿鹄又安知燕雀之乐？
如今，我果真如燕雀一般，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过着不宽裕也不窘迫的生活，心境安定，时光静好。
而他，落脚于大城市，以他严谨而不够圆滑的个性，并没有踏上从政的道路，或许以后也不大可能。鸿鹄之志终究落在了实处，现实摧残了多少理想的斗士。而逝去的青春，再也无从拾捡。
7、喂喂，莉香！
说起来和磊的相识，还真有点戏剧性。
作为大一新生的我们，都热衷于参加学校的各种社团。我们都参加了心理学会。心理学会是当时学校各社团中最为庞大的，我们本来并无机会相识。某次，我们分别接到学会的通知，要求我们某天某时于零号楼三楼305号教室开会。到了那天，我按时去了零号楼三楼，可是，转了整整一圈，却没找到305号教室在何处。同样被困扰的，还有少数几位会员。我们聚在一起，一边纳闷于为何见到了304，306，却独独不见305，一边又有点发现新大陆般的啼笑皆非感。
磊就是这几位会员中的一个。大高个，大概是因为来自内蒙古，经了常年风沙的磨砺，脸上有和他年龄不相称的沧桑。
磊是一个特懂得制造偶遇和巧合的人，家境不错，骨子里也很有些浪漫的基因。自相识后，我走在校园中，总会在毫无预料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欢欣地说：真巧！甚至有次宿舍停水，我和舍友提桶去食堂的水龙头接满水，正发愁着桶重路不近，他也突然蹦了出来，大高个的他，提着满满的水桶几步送往我们宿舍去，实乃雪中送炭。这样的巧合次数多了，我逐渐习惯了他的突然出现，甚至也有期待。
他给我打电话，每次拿起话筒，他的开场白总是“喂，喂，莉香！”当时日本电视剧《东京爱情故事》，正风靡校园。我们都爱莉香的阳光美丽，爱她的坚强隐忍，也爱那整个故事的忧伤。他以完治自称，虽然并无完治的瘦削英气。称我为亲爱的莉香，我是十分受用，虽然心中会隐隐觉得，最终逃不离消失在人海中的黯淡结局。
我一直喜欢《东京爱情故事》中的一个场景，觉得这是爱情伊始最美丽的一幕。莉香和完治，在一条小道上要分别，却是依依不舍，不想结束这相聚的时刻。天色将晚，他们说，我们数到三，然后一同转身、离开。于是，他们数：一、二、三。完治转身，向前走去。走了十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只见莉香还站在原地不动，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他们一边笑一边向彼此奔去，他抱起她，在夕阳的余晖下，旋转，欢笑。我跟磊说了这个场景，可是，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如此实践一回。或者，特意去为之，也过于矫情了吧。
磊问得我的生日时，我当年的生日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他有点懊恼，说若是早认识你一个月就好了。可是之后的一天，他神秘兮兮地带我去了校园外的一家茶馆。拿出了礼物——一条厚厚的围巾，送给我，又将之前安排好放在茶馆的一大束玫瑰，捧到我面前。他说，他认真请教过一位师姐，过生日，一个月之内都是有效期。祝你生日快乐。而后，他为我唱了一首歌，无印良品的《身边》：“坐在你的身边是种满足的体验，看你看的画面，过你过的时间，天也晴了，花也开了，微风也沉醉，虽然你不说话，却也早已万语千言。”轻快的歌声，伴随着淡淡的幸福。
第一次收到这么一大束玫瑰，捧回宿舍，安放于书桌上。在女孩们的惊羡下，也有点虚荣的满足。
我们似乎真的谈恋爱了。女生宿舍楼下，翘首等待的男生们，开始有一份期盼是属于我的。我们在校园里穿梭，去商场蹭空调，看楼下真冰场上人们的滑翔。一起参加心理学会的各种活动，我为他修改演讲稿，他帮我编辑会刊。他给我买很多零食，我甚至一度因为吃零食，体重快速增长到从来不曾有过的九十八斤。逐渐的，我在上课的时候，也会遥想起他，心中泛起点点甜蜜。我们一起在校园里拍了些照片，也有站在一起略为羞涩的合影。照片洗出来，他将其排入一本小相册，送给我。我打开，见扉页上他用英文写了一些话，说，我是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女孩。
那个时候我们不懂人的一生是多么漫长，一点点热情，就以为可以消磨一辈子。我跟他去看通宵电影。电影结束，从幽暗的影院出来，正是冬天，寒风呼啸，在城市凌晨的天桥上，没有人来人往。我们拥抱，亲吻。我失去了我的初吻，没有想象中的甜蜜，反倒心中酸楚到不可言说，眼泪哗啦直流。似乎多年构筑的骄傲，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我们彼此的倔强，终于赢来了第一次争吵。临近期末，我无所事事。他语重心长，着急于高数的难解，督促我要努力学习别再贪玩。我却自信于天资聪颖，认为这些学科完全不在话下，几天的突击便可所向披靡。他震怒于我的不听劝告，丢下一句话语便扬长而去。我一方面嘲弄于他的着急上火，又怀疑其智商，聪明过我者必定不至于害怕这区区高数，又见他怒而不辞而别，更是心下否定之。
之后的几次见面，依旧是在他的规劝和我的固执中不欢而别。相处不过一两个月，我们就这么无疾而终。
寒假过去，我提着行李回校的第一天，竟然又碰上了他。他一路殷勤，我却表现得礼貌的冰冷。他说带了我的照片回家，他的父母很满意。我心里冷冷地嘲笑他不够独立还需要父母的意见来指导。他又特意说他父母在青岛那个美丽的海滨城市，能安排好我们毕业后的一切。我又为其对父母的依赖不屑一顾。
虽然我对他出生地内蒙古，那草原戈壁也有美好向往，对其成长地青岛，那一片海滨也有万分憧憬。可是，毕业还如此遥远，对毕业后可能遇见的艰难困苦，也全然没有想象。我只是对他笑笑。你不是完治，我也不是莉香。可我们一样都会失散，在这茫茫人海中。
8、擦肩而过
他叫坤，个子高高，皮肤白皙，笑容腼腆，身材和面容一样帅气，有一介书生的文弱气。或许，“玉树临风”这个词，就是用来形容他这种外貌的。
还记得我们是在大三临近暑假的时候，经由一位老乡认识的。我们在qq上聊天，无聊的时候，一起上联众玩升级，我在联众的昵称为“尘埃飞扬”，他问我他取什么名好，我脱口而出“灰色世界”。飞扬着尘埃的世界，不就是灰色世界么？那时的我，一惯地沉默冰冷，一惯地忧伤哀愁，世界于我来说，确乎如灰色般悲凉。他却真用了这个昵称，与我在联众厮杀，将无聊的时间抛洒在这样简单的玩乐中。
他跟我是一样的人，在人群间沉默寡言，给人以难以接近的感觉，然而于内在，却是温和谦卑，亲切随和的人。我们每天在网上聊天，似成一种期待。他说他常常看见我一个人孤独地走在校园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好可怜，让人忍不住想保护。我说我早已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人孤往绝诣地行走，习惯了这份忧伤。他说他喜欢我，他知道我有男朋友，他也不期待什么，只是想让我知道，他喜欢我。我长长地一声叹息。
我们依然在网上聊天，若是有几天不见，他会说他很想我。我常常将我写的诗歌和文章发给他看，他很认真地看并总是给予赞美。他说他要给我做一个网页，虽然其专业跟计算机毫无关系，他还是开始努力学习。几天后，他将为我做的页面发给了我：黑色的背景、金色的边框、一扇窗户；一个卡通女孩，趴在窗台上，纯净的眼睛望向那广袤无垠的世界；我的文章就静静地躺在金色边框之间。
我和他唯一一次单独行走，是在大三那个暑假即将结束的一天，我在qq里嚷着很无聊，他说一起出去走走，逛街去。于是，我们乘公交车去往春熙路。他不知路线，一路由我做主。那一刻，我便在心中悄悄地否定了他——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为我遮风挡雨的人，一个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不必为任何事情操心的人。可见，他不是。
我们本无目的，只是随意行走，在我心里，有一丝虚荣的满足，两人走在一起，很是般配，恰似所谓的俊男美女组合。我们正行走时，突然跑来一个卖玫瑰花的小女孩，扯着他的衣袖说：“哥哥，姐姐这么漂亮，买朵花送给她吧！”在这样的境况下，我们极其尴尬，而小女孩却一直纠缠。他似有犹豫，我坚决制止。
后来，我们在QQ上聊起这件事情：
——你知道我是怎么打发那个小女孩的吗？我对她说，如果你再不走，姐姐就要离开我了。她这才走了。
——你真会忽悠。
——你知道吗,我当时多希望你是我女朋友啊！
——是吗？
——你呢？
——％￥＃◎￥……
——你说实话！
——我很混乱的，我是糊涂虫。
——你骗不了我的，拿糊涂当借口。不过，我喜欢你这样子。
这样一场谈话，随着宿舍的熄灯铃声结束了。第二天，一切如旧。我们依然在QQ上聊天，讨论得更多的是关于简历和工作之类的事情。有时他也会跟我谈起他的困惑，一个外校的女孩子喜欢上了她，那种死命的纠缠，让他无以招架。那以后，我便多次在路上，看到一个个子矮小长相粗陋的女孩挽着他的臂。那种外在的不相称，让我叹息，而他的目光中，也满溢着尴尬。
后来我上网的时间逐渐少了，偶尔登陆QQ，还是能看到他发来的“嗨嗨！你怎么老不上网了啊？”这样的诘问。
然而，随着毕业的临近，我为寻找工作而忙碌着，心情焦虑而感伤，和他也自然疏远了。日子过得飞快，很快，我们毕业了，各奔了东西。我留在了成都，他去了遥远的上海。
而今，我的QQ中依然还有他的头像，虽然再也没有亮过。大概在我们工作一年以后，他留下一个手机号，要求我结婚的时候给他发个消息，他会为我们祝福。
然而，我甚至未曾记录那个号码，等我真正结婚的时候，更是压根儿也没有想起他。时光的河流，终究能冲淡一切。物不是，人也非。
9、吉他王子与灰姑娘
和铭的相识，是经了一位朋友的介绍。只因我们都来自邵阳，算得上是老乡，那位朋友便将铭的电话告诉了我。几天后，朋友问我有没有联系他，我说没有，他似乎看出了我作为女生的矜持，说要将我的电话告诉铭，并且神秘兮兮地说，铭是大帅哥。
我不置可否。但铭果然打了电话来。他的声音真是好听，带磁性的男低音，他说自己喜欢唱歌，喜欢弹吉他。在校园里他组建了一支乐队，在表演的时候，一定邀我去听。最后他问，你身高多少？我如实回答，159，差一点点160。他笑，你猜我多高。我想了想，175？不对。168或170？不对，告诉你吧，183。后来他说我有点憨，我想大概是我报身高时，没有将平底鞋的一两厘米加上凑个160或161的，显得过于憨厚吧。
后来我们见了面，他的高个子果然是需要仰视的。而且其身材相貌，是真帅，不是阴柔娘们的帅，是英俊儒雅的帅，长相酷似明星古巨基，而且在我看来古巨基的相貌还逊他三分。男生的长相，如他这般已是帅到极致了吧。而瘦小的我，在熠熠发光的他面前，已如丑小鸭般不显眼。从那一刻起，我开始了一场完全无望的暗恋。
他也给我打电话，偶尔长聊。他果然邀请我观看他们乐队的表演，他是主唱，在舞台中央，英俊的相貌和完美的音色，赢得喝彩无数。后来他跟我说，他觉得自己天生是属于舞台的，一上舞台，聚光灯一照，就像被点燃了，激情四射，发挥也会超出平常。而躲在舞台下灰暗角落的我，看着那份光彩熠熠，觉得他的世界，离我愈来愈遥远。喧嚣的灵魂，谁懂你的孤独。
或许有那么一刻，他也懂。拨通了电话，却是无言，他将话筒放在桌上，弹起了吉他。于是我听到了流淌的音乐。他指法娴熟，弹奏一曲我并不知名的曲子，安静、忧伤，电话线将不同的心境同样的孤单传递。那短暂的一曲，外界的喧嚣，终究落幕。
电话中我们有过一次长谈。他向我诉说他不同寻常的少年经历。打架斗殴，黑社会。酒吧里的常客。因为长相太过突出，被酒吧里年纪大的孤身女人倒追，失了童贞。有过声色犬马的过往，对将来的期望则是能无牵无挂浪迹天涯快意江湖。总之他的成长轨迹与我的全不合拍，他是实实在在的浪子，以前是，将来也会是。可这样的浪子，帅气有才，又能浪子回头考上大学，更充满了魅惑力。或许每个女生年少的时候，都有过一个关于浪子的迷梦。痴迷那份随意洒脱，那份脱离常规，那份不羁的神情。他或许想用这些经历吓坏我，可是，我并不在意，倒是那份痴迷更深了一层。
后来他邀我去学校的舞厅，依旧不是单独的邀约。去往舞厅的路上，他看着我沉默的背影，笑了。他说，我觉得你真像古惑女。我一惊，随即也笑了，虽然我的一切都与“古惑”沾不上关系，我却明了他的意思并深以为贴切：冰冷孤绝，以及我行我素的姿态，很有点古惑女的内涵么。舞厅里，笨拙的我全然没有灵动的姿态。最终只能安坐一隅，看着他们优美的滑翔。
临近期末，他提议一同去上晚自习，我有点受宠若惊。于是每天晚上，我们在某处聚合，一同前往某教室上自习。可是，他每次都带着另一位男老乡。我猜不透他的想法，莫非是想撮合我和那一位老乡么？而我们如此沉默，每个人的心事在自己心中流转，谁也不预先挑明。在自习室选择座位的时候，铭先坐下，我心里略微犹豫，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坐在了他的身边，也不顾这小小的举动，会否引起他的不快。于是那位老乡，只得安静地坐在我们背后。
那段日子，我们在教室里埋头苦学，累了，就走出来上楼顶休息片刻。安静的教学楼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楼顶有个天台,他顺着铁梯爬上去，然后鼓动我也爬上来登高望远，并伸出手来拉了我一把。站在天台上,看着城市暗夜的霓虹，依旧是莫名的感伤。他却唱起歌来：“最心爱的情人，却伤害我最深，为什么你背着我爱别人。女人天真的眼神，藏着冷酷的针。人生看不清，却奢望永恒……”听着那因为黑夜而显得空旷辽远的歌，我猜不透他现在爱着谁，谁又爱着谁。我只知道自己永远在他的世界之外游离。小小的圈子，终究在略带尴尬的气氛中，安然度过，又最终解散。
后来他过生日，邀请一群人去某农家乐玩，我也在被邀请之列。我看到有位身材极美，相貌也格外清纯漂亮的女生，其穿衣打扮，更是令我等望其项背的。是他的女朋友么？我不敢确定，亦看不出什么端倪来。铭一直忙碌，顾不上跟我多说几句话，只是将另一位和我一样质朴的女生介绍给我，让我们暂且为伴。我和她，不用说话，便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我们看着人群的中心，焦点的他们，或许都有灰姑娘的卑微感。而现实不是童话,灰姑娘终究只能呆在灰暗的一隅,远望着王子闪耀的光芒。那聚焦的世界，是我们永远无法企及的。吉他声再次响起，狂欢是谁人的寂寞，寂寞又是谁人的狂欢。
我甚至为了祭奠这份隐秘的情感，写了一篇小说《缘来如此》，发表在学校的刊物上。用了类似痞子蔡《第一次亲密接触》的一些调侃：“如果你是一个单纯的孩子，那么你是快乐的。你单纯吗？不！所以你不快乐。如果你是一个复杂的孩子，那么你是痛苦的。你复杂吗？不！所以你不痛苦”，也用了类似《简.爱》的经典诘问：“你以为你每天在我旁边审视我然后猜透我，这样对我公平吗?你以为你很帅，你就很尊贵吗?你以为我矮小，不美，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小说受到周围同学朋友的赞赏，他们问我写的是谁，故事是否真切，我只是笑笑，沉默不语。当周围所有不相干的人，都看到了，我亦没有告知他，他始终不曾知晓，那份关于他的淡淡哀愁。
我终于将那份暗恋，变成远远的欣赏。时光流转，他成了一个传说，偶尔回想，再不思念。
后记
这一组故事，其实是从大学毕业后开始写的，初衷是记录我青春年华中那些与爱情有关的故事。然而一旦动笔，却又发现，这一切其实都与爱情无关，只是青春的祭奠。回忆终究有些艰难，当我们还处在那种情绪之中，无法真正凌驾于故事之上，或许还想掩饰，或许还有感伤，或许只想将之变为个人的秘密文档，多少次打开想要继续，发呆片刻却又关闭。于是这个文档，一直不曾完成。
直到如今，看了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对青春年华的感伤扑面而来。多年过去了，那些美好单纯的岁月，逐渐变得不可追忆。如果再不写下来，这些故事真的会了无痕迹的。虽然究其实质，也确乎轻若鸿毛。但是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终究是真实感受着，那些感伤和纠结。于是，终于将那个文档打开，一旦打开，记忆也如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来。
这里写的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的，当然也不可否认，因为记忆的偏差，以及叙述角色的主观性，和真正的事实总会有点差距，也或许会有一些自以为是的矫情。但这一切，都无关紧要，我想表述的不是故事，而是一种情境。有过青春的人，你懂的。
最后，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发到武冈人网来。如果说担心有人认为我是炫耀或者自我标榜，这都是小事，我可以全部接受，无足为惧。我是确信这些主角都不上人网，才敢发布于此。当然，即便是看到了，时光早已冲淡所有伤痕，如今回想，或者可以尝试着去理解，曾经那个女孩有过的怎样的心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