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陈碧秋,是十年以前的事了。那时我莽莽撞撞地闯入故乡的两个网站,武冈人网与武冈论坛,陈碧秋就是里面的编辑、版主。
那时的岁月多么单纯,我们一群人在网站在论坛上闹腾,写文章,辩论,批评,嬉笑怒骂。陈碧秋也时时参与这一切,但与我们不同的是,我们早早透露了自己的各种信息,也积极参与各种聚会,他却是神龙不见首尾,连一张照片也不曾放出过。
但其人是实实在在的。他的书法功底了得。这个我不懂,只能对那一手漂亮的字表示艳羡。他也写作。他的写作,是关注心灵细微处,有灵魂挣扎的痕迹的。你只用看他一段文字,自能判断他的才华。
老朋友六王爷翻出了陈碧秋多年前写的一篇《陈碧秋与蒋玲玲》。陈碧秋是这么描述当时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蒋玲玲的:
“即纯天然的美,极本真的自然,不拘言笑的欢快。她的美能使你看了有种清平,淡淡的不腻味却又无比爱慕的神情无限扩大,致使你都不知道被她吸引,她的自然是一下子哭可又一下子大笑,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使。她的欢快也是随心随处的,甚至连空气都会因她而变得喜悦起来!那喜悦分子布满一片,有她活跃的房子里肯定是这样的一片氛围,容不得你不为之动容!而看她的人远比看她的照片来得心切。”
陈碧秋一向关注故乡的文学圈,与武冈的许多作家私交甚笃,虽然作家们大概也没人见识过他的真面目,但都对他给予了相当的看重。他以一己之力,办了一《武冈文学大家谈》栏目,一个人拟采访稿,与武冈的作家们用邮件往来的方式,办了一场又一场有质量有深度的访谈。后来我也借鉴他的方式,在论坛上玩票性质地做了一些论坛熟人们的在线访谈,这才知道,做一次访谈是很不容易的,必须对受访者有足够的了解,才能做到有的放矢。陈碧秋对武冈文学圈,是有足够的认识、了解,并还致力于用自己的方式推动其发展的。
所以当我们这些热爱文学的新网友出现时,他也给予了极大的热情、鼓励,甚至不止一次地为我们写过言过其实的赞誉文字。让当时年轻浮躁的我,洋洋自得之。
正因为他的才华,他与作家们的私交,最重要的是他的从不露面给人的神秘莫测感,我们习惯于称他为陈大师。
陈大师,从来不是现实意义上的成功人士。他一人独居,在南边,或是东边,生活的境遇似乎也不好。虽然活跃于网络上,现实中又是沉默内向者。当然这些以往是不确知的。但那些年的交流,也能感觉出来。他虽不至于抑郁,却是寡欢的。他从来不参与任何聚会,我从心里是理解的:喜爱文字者,很大比例上有社交恐惧症。我自己也有,他比我更甚罢了。而文人的敏感、自尊,以及自卑,又是几人能理解的呢?
而他,又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文学上的才华无以体现在为人处世,在武冈文学圈的地位也不足以保他衣食无忧,而现实中的壁又无处不在。一个有那么些清高的文人,在这个充满铜臭味的现实世界中,那种不可调和与无可奈何,又有谁人能懂?
几年后,我们一个个远离了网站与论坛,投入到各自世俗的生活里去。网络上的热闹一去不返。那时的陈碧秋,应该更孤独了吧。而我,也在生活滚滚洪流的裹夹中,随波逐流于这红尘俗世,竟也很少去关心他的处境。
再后来,陈碧秋成了武冈人网的专职编辑。于是有了戏剧性的转折:网络上,他从台前转到了幕后;现实生活中,他却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他处理网站上的种种信息,孜孜不倦地做好一名网站编辑,自己却不再写文。他开始在网友前频频露面,却不是我预想的长得很丑的四十来岁的大叔,却是看起来与我同龄的八零后。前年的春节,我第一次见到他,几个老网友在一块,他沉默寡言得让我都没法写见闻录。
过去的光环似乎悉数落地。这结实的土壤,曾生长多少希望,又埋葬多少希望?我相信他内心的文艺和思考是一直都在的,虽然疏于记录,但一直都在。
前天被武冈机场胜利校飞的消息刷屏,昨天却是被一条名为周小明患重病轻松筹的消息刷屏。没错,我,包括很多当年的网友,是今天才知道陈碧秋的真名叫周小明的。平常这类轻松筹的信息太多,我都是自动忽视的,并不是缺乏同情心,而是这世界的苦难太多,我无以普渡众生,也不愿被道德绑架。
网友们说,他应该在标题上注明陈碧秋三字,这样武冈网络圈的人都不会忽略。是呀,那篇轻松筹的文字简单生硬,没有任何能体现其文彩的煽动,也许,在种种纠结中,他其实并不想以自己曾经的号召力,来煽动此事。平白直叙,直截了当,就像这无可商量的命运本身。
而我,又能说什么呢?唯愿陈碧秋能战胜病魔,早日康复。
支持陈碧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