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抢”的抢收抢插,一般是从7月17、18日开始,至8月初立秋前结束。过了立秋,就会严重影响收成,这个节点很是要命。我在家时,对此深有体会,那些立秋前插的田,一般说来,产量是高于秋后的。为了收成,农民在二十天之内,必须完成抢“双抢”任务。时间之紧,任务之重,人们之苦,可想而知。
“双抢”期间,气温高,人们常易中暑。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劳动力减员,生产队买上十滴水、人丹,发放至每一个参加“双抢”的群众手中。扯秧插田的,还要发红药水、蓝药水、碘酒。
扯秧插田的,弓着腰,双手双脚长时间浸泡在高温的水田中;深陷泥水中的双脚还稍好受些,手则是在水田的表层劳作,手指夹着秧苗插入水田稀泥中,就感觉是下烫锅,滚热滚热的!从卫生角度看,水田极不干净,微生物丰富,就是在混浊的泥水中,仍能看见一条又一条细小的红丝虫在水中游来游去,好像就是专冲着人的手脚来的。
为了禾苗更好地成长,生产队会在耕地时就把猪牛栏淤撒在田里,埋在表层田泥下边,以便幼苗能汲收肥料。不只是水田臭烘烘,还倍添了水田的毒性。有毒的细菌、寄生虫侵噬着肉身,手指丫、脚指缝便糜烂微肿,叉开指丫,可以看到白瘆瘆、红鲜鲜的肌肉。更要命的是,奇痒难耐,以手搓抠,只会越弄越痒,患处越来越烂。有人说,晚上睡觉都不得安宁,因劳累而鼾然入睡的人们梦中都在用手挠痒痒,甚至醒过来。涂些药水、碘酒,消消毒,症状会好一些,但要彻底根除,只有等到“双抢”结束后。那时节,大凡插田的男女,收工时在水圳里清洗田泥,都会露出蓝色的、红色的脚手来,有的是蓝红间杂,幸免的极为少见。
口罩,似乎是自备的。捞稻毛毛的、踩打谷机的,讲究的会戴。大多数人,是不戴的,碍事呗。不戴,喉咙难受,鼻孔不畅不说,还痒得不行。下来后,就使劲干咳,让吐点痰出来,连同那要命的杂物;还会用手指去掏鼻腔,清理细小的稻毛毛。爱干净的,收工时会到小河里洗个澡,把全身清洗干净才回家吃中饭,晚上,照例是又得下河洗澡的。
父亲体质较差,易中暑。为了预防中暑,他会往盛满冰凉井水的热水瓶里放上一小瓶十滴水,有时,会放上小许糖精。中暑程度稍轻,他就喝点十滴水。父亲一旦中了暑,少有症状轻的,非刮痧不可。先是让人捉麻筋,然后就开始刮扯了。来人并拢两手指头,一张一弛在父亲身上夹着肌肉,胸前背后共夹了十余条斜斜的乌红色血杠杠。父亲并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这还算轻的,最可怕的是爆杨梅痧,那是要用灯草,沾着香油,再点燃去爆肌肉上的痧点,弄得叭叭作响。只有爆对了点,才能发出声响。父亲会哎哟哎哟地叫唤,在一旁看的我,心也一阵紧似一阵。我弟弟后来学会了捉麻筋、刮痧,才在父亲发作时没去请他人。但弟弟始终没有学会点灯爆痧术,这是个技术活呀。
小时候,图个新鲜,从大人那里要来人丹吃过。十滴水可不好喝,没有吃起耍的兴趣。有时中了暑,父母亲会让我喝这东西,打开瓶盖,倒在小碗里,放点凉开水,那味道直冲鼻子,我会赶紧跑开,父亲骂着、逼着让我喝。为了喝起来有一好的口感,父亲会往里面加几一点点螗精,味道怪怪的。
分田到户后,家里面的几亩早稻就全是我与弟弟收割的,父亲负责捞毛毛,挑谷子回家(收工时,父子三人才全挑)。我们兄弟俩光着膀子,着一短裤,也不戴斗笠,先是把稻禾放倒一大片,再来踩打稻机。狠狠地踩上一阵后,汗水流进眼角,眼睛痛得难以睁开,鼻角上的汗珠一滴接续一滴地往下掉,短裤湿透了,连根干纱也没有。这时,就直奔河边,扑通一声跳进去,洗个痛快。不敢在水中呆多久,很快就爬上岸,迅速冲到打稻机旁,又开始起劲干,这样才不会中暑。这种方法,屡试不爽。
我干“双抢”这活,直到1993年,其时研究生毕业工作已一年余。当年,我们生产队有一小伙子“双抢”时常说:我们农民啊,不叫农民,应该叫奴民。这句话给我印象极深,我会记住一辈子。至今我仍认为,中国各阶层中最苦的人,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农民!
“双抢”,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农作方式在很多地方已“作古”了,但对于曾经经历过的人,是永远永远也难以磨灭记忆的!
起早贪黑种田忙这一场景是多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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