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1976
持节云中
云中乘风
2009-10-31 23:51
言宋点评:这文章写得很好,在奶奶辞世一事上,云中的情感极细腻!别只看到云中平常说话洒脱不羁的一面。
记忆——1976
1976年夏,我进入了学堂,开始了读书生涯。第一课学的是“毛主席万岁!”,第二,三课学的也是什么万岁,都配有彩图。
学校也就是现在的红星小学,以前也叫做红星小学。中间有些年改了名字,叫做武师附小。
我家住在现在叫“紫气街”的地方,那时叫“志气巷”,因为整条街做篾活的多,许多人也把它叫做“篾活街”。
记得是上小学后没多久的一天。那一天放学后,我还和几个同学到大街上学雷锋做好事,义务扫地,兴冲冲地回来,便有同龄的小孩迎上来焦急地说:“你奶奶不行了。”
我虽然心里一咯噔,但也并没有特别的惊讶。奶奶疾病缠身已经好几年了。先是小腿处浮肿,渐渐向上蔓延,似乎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医治方法。
家里面聚集了一些大人,进进出出,说话声音小小的,气氛有些压抑。并没有人在意我,在这种气氛地感染下,我怯怯地夹在大人们中间。
天渐渐地黑下来,屋里的灯也亮了起来。奶奶躺在床上,寂然无声。大家都知道是早晚的事情,在等着老人咽气。有人做好一碗肉汤端上来,一位老成的长辈倚坐在床头,小心翼翼地用汤匙喂着。这是规矩来的,人临死之前是不能饿着的。这给了我一种错觉,觉得奶奶也许不会死了。
果然有了些回光返照的迹象,奶奶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围在她周围的人,她老人家一眼瞥见了我,于是示意我近前。我有些害怕,迟疑着不敢挪动脚步。奶奶声音很微弱地对我说道:“不要怕。”我站在她的床前,她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我,开口道:“孩子,奶奶会保佑你的。”然后闭了眼睛。
快到下半夜了,奶奶还有些微微的气息。有见过世面的长辈小声说,她这一口气咽不下更痛苦。于是便有懂的建议:应该把近亲之人的衣服剪掉一个角,这样老人才能咽下这口气。于是大我许多的表姐便拿了一把大剪刀,依次把我们的衣服剪去一个角。
奶奶是几时咽气的我并不很清楚,只是突然听到一阵震天的鞭炮声炸响,密密麻麻特别凄厉,于是左邻右舍,前街后街都知道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人去世了。哭嚎的声音也尖利地响了起来。
因为堂屋狭窄,还拆掉了一间房子的间墙来设灵堂。为了等奶奶远在山东的大儿子——我的伯父回来奔丧,丧事差不多持续了一个星期。然而伯父也因种种原因,究竟是没有回来。
我是长孙,要时时举哀跪拜来祭奠的亲友,几个婶姨每每哭得肝肠寸断,震天动地。我心里虽然悲伤,脸上愁容,却哭不出来,也没有眼泪。
奶奶的随身衣物在过世的那天就烧掉了。而一些还能用的日常物品,则全给了在乡下的大娘——奶奶的大女儿。几年后的一个暑假,我去乡下大娘家小住,晚上盖得被子就是当年奶奶用的那条:绿色的底子上有许多孔雀的图案,这不禁叫我悲从中来。我因为早产的缘故,幼时是奶奶尽心力带大的,差不多直到五岁还是奶奶带着睡觉。后来奶奶病魔缠身,才挤到父母的大床上。这条被子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这一年还发生了许多大事。9月间,一代伟人与世长辞,举国上下哀悼。小城把伟人的灵堂设在老大会堂,各行各业的人都被组织去默哀,学校也不例外。大会堂里哀乐庄严,哭声震天,如丧考妣之悲。我心里虽然悲伤,脸上愁容,却哭不出来,也没有眼泪。
过后不久突然是集体狂欢,我们被组织去游行高呼打倒XXX,后来才弄清是打倒“四人帮”,勉勉强强知道了这四个人的名字。最可笑的是,因为班里某一学生的名字和“四人帮”中的一个近似,带头高呼口号的人居然喊错了。
这是一件举国庆贺的大事情,到处扎牌楼,结彩灯,红旗招展,灯火彻夜不灭,人们精神亢奋。
而后冬天来了,漫长的阴雨日子里,几场寒风刮过,坑坑洼洼里的积水便结成薄薄的冰。天阴冷阴冷,父亲难得的在家休息的日子也是整天窝在煤火边烤火。拆掉的间墙又重新筑了起来,只是曾经贴在正中的毛主席像换成了华主席像。我的学业也结出了硕果,小学一年级期末考试,我两门功课都考了100分。只是我时常遗憾地想:奶奶她老人家是不知道的,否则她老人家该有多欣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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