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武冈方言

第四章      撞波和架式

武冈人把亲嘴说成撞波，别有风味；把做好准备说成架式，活灵活现。

在过去主要以家庭为生产单位的，以自给自足小农经济为经济基础的农耕社会里，武冈人对爱情的表达，在公众场所，是很含蓄的。据说在几十年以前，一对夫妇回娘家，女人走在前面，男人走在后面，两者距离有数里之远。翻山越岭，两者要隔一座山。女人先到娘家，娘家人通常会问：姑爷来了没有？如果回答说来了，娘家人就多做一点饭。一般等饭熟了，姑爷才匆匆赶到。

但是，一对夫妻在私密场所，尤其是久别重逢，双方往往就把爱情之火烧得很旺。先是撞波，两人的嘴巴凶猛地撞击几下，就马不停蹄地进行实质性的英勇战斗。先是轰轰烈烈，地动山摇，后是花样百出，不胜绸缪。可见，撞波，撞出了爱情的火花，吹响了英勇战斗的号角，拉开了冲锋陷阵的序幕。

好一句“撞波”方言，把武冈人们生动活泼，朝气蓬勃的精神风貌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个人认为：一个地方的方言最能体现这个地方世代人们独特的精神风貌。对此，我想说些题外话。

人类一诞生，也就产生了语言。而文字的产生是人类诞生数百万年后的事情。语言是人类对生产活动，社会活动和心理活动的表达，是对客观物质世界的表述。

在部落联盟时代，各个部落的语言是不同的。在夏商周历史时期，各个诸侯国的语言也是有很大差别的。宗主国为了方便对所有从属国的有力管辖，就以宗主国语言为正式外交场合的通用语言，对这种语言的把握和使用，与老百姓无关，但却是各诸侯国的头面人物所必须的。这种宗主国语言为中央语言，因是所有

大官所必须掌握的语言，因此就叫官话。

秦始皇一统天下后，就统一了文字。文字统一了，但语言却无论如何不能完全统一。怀念故国，文字被统一了，但语言却要世代相传地保留一些，方言就这样产生了。

在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里，和平与战乱，定居和迁徏，少数民族的不断融入中华民族大家庭，这种历史过程和记忆，有些就被方言承载了。另外，不同的地域地理，不同的水文气候，不同的生产和生活方式，也形成了各自独特的方言。

从最为广阔的范围来讲，中国方言分为南方方言和北方方言。北方天高地阔，方便施展腿功，所以说男女偷情，叫有一腿；南方水网密布，丘陵起伏，只能打拳，所以说男女偷情，叫有一手。

中国方言中，最显气势的是北京方言。北京是元明清三朝帝都，其方言当然气势雄浑了。

综上所述，所以说，某地方言是某地人们精神风貌的精采展现。

回头再谈“撞波”。

我曾经亲见一对武冈夫妻撞波的凶猛场面。

那时，我在某厂当门卫。那天，一个三十多岁的武冈老乡来厂门口找她的老公。我用门卫室的广播把他喊出来。正是一个盛夏的午后，女人穿着短裙，长腿又白又嫩。她老公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工作服走出工厂大门，有点不耐烦地说：正在上班，来找我干什么？

女人说：没有什么事，只想看看你。

男人没有说话，就转身进厂。

说时迟，那时快，女人一个箭步就把男人拉住了，紧接着在他的额头撞了一个波。响声清脆。男人挣脱出来，风也似地走进工厂，头也不回。一晃眼，我仿佛看到他额头上涂上了好多口水，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女人仍在门口，我对她说：你撞波撞得厉害，惊天动地啊！

话音刚落，只见天上乌云滚滚，惊雷阵阵。不是姗姗来迟的羞云怯雨，而是倾泻而下的暴风骤雨！

她就走进门卫室避雨。我对她说：这是雷阵雨。雨停了，你就回租房架好式，等你老公回家。今晚厂里不加班，你们有时间播云布雨。

另几个在场的门卫哈哈大笑。

她却不以为然。

其实，在争吵中，叫人架好式，有挑衅的意味。

比如：你架好式，明天再找你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