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这间西餐厅的时候早已饥肠辘辘。附近没看到吃饭的地方,又人生地不熟,我随便坐了下来。
一个七分熟的牛扒,和一客香蕉船。快接近一点钟了,虽然早餐都还没吃,但为了我苗条的身段着想,只能忍痛仅点了这两样。
“姐姐,买朵玫瑰吧?”忽然听到一把稚嫩的声音。我惊讶地抬起头,玫瑰应是别人送的,我怎会自己买?
穿着一套粉红衣服,整齐地扎着一把马尾,约莫八、九岁样子的一个小女孩。胸前抱着十来枝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一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我。纤绕的睫毛下是一双盈盈的眼睛,仿佛轻轻一眨就会落下泪来。
“多少钱一支?”面对她恬静的脸,我一时难以拒绝。
可能这个小女孩是偷溜进来的,餐厅的保安向这边走了过来。我摆手示意了一下,理智控制着我,不过是买支玫瑰而已。
“五块。”她清脆地说。
“没有零钱,对不起。”我找了一会,歉意地说。我包里一袋的卡,和三张百元钞票。现在我已很少带很多现金在身上了,更不愿带零钱。
失望的灰霭在瞬间浮上了她明亮的眼睛。或许她觉得我与其他不买她玫瑰的人都一样吧,都只是个借口?随便她怎么想吧,只是身上确实没零钱,我可以拒绝得心安理得没有丝毫难过。这城市,卖玫瑰花的孩子,随处可见。
我对她抱歉地笑了一下后,随手打开电脑,看看有没邮件。出差这几天一直没时间上邮箱,每天上工作邮箱,是我的例行功课。
“你在干什么呢?姐姐?”
我抬起头,发现她还没走。
“我在写封信给别人,不过不用笔与纸写,可以通过互联网发出去。”我稍微的解释了一下。
“什么是互联网?就是你桌上这个黑黑的东西吗?”她契而不舍地问我。
“互联网是一个高科技的通讯网络,里面是个虚拟的世界。我们可以在里面读书上学,可以玩游戏或写东西;可以卖买喜欢的物品,可以看各处的风景,这里面有我们想象中的世界。”我只希望用简略的语言与她陈述完后,让她离开,不再打扰我。
“噢,我知道了。”她点点头。
“虚拟的世界,我也有。”想了想,然后她说。
“什么?你也有电脑?”我觉得不可思议起来。
“在现实的世界里,我有一个两岁多的弟弟,天天哭吵着要我找东西吃,我把米汤放在奶瓶里给他,骗他说这是牛奶。我妈妈天天晚上出去,白天极少在家,她与我说她是去卖身,可是每次早上来回她的身体还在。我爸爸早在两年前就与另一个女人远走,可他走时对我说,他只是出去挣钱,很快会回来接我弟弟一起生活。”
“可我也常常生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我常常幻想,爸爸与妈妈都在我们的身边,我们像以前一样还在老家生活。虽然很穷,但每天早上起来能见到爸爸与妈妈,弟弟在我身边与我玩耍而不是缠着我给他找吃的。而我一直可以坐在明亮的教堂里上课,等长大的一天能够当一个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美丽空姐。”
“可是,这一切都是虚拟的,不是吗?”她抬起熠熠的双眼,看着我。
我在一瞬间失去了语言。我的工作与生活都已离不开虚拟的网络世界,可是现实的世界却是如此残酷而真实。
我再也没有心情写邮件,随手合上了电脑。然后从袋里抽出了一百元,递给她。
“买下你手上的全部玫瑰,够了吗?”我问她。
“有多了,我一共才十一枝,还有找呢,可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钱找。”她喜悦地说着,接着又难过起来。
“那就不用找了,你吃饭了吗?当我请你吃饭吧。”
“谢谢你,姐姐。你真是一个好人。”她欣喜地说,然后向我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恬静的脸上是一张宛若天使般的笑靥。是的,每一个孩子都应该是一个天使,可惜,面前这是个折伤了翅膀的天使。
她兴高采烈地走了。
七分熟的牛肉在铁板上滋滋地冒烟,可我有点难以下咽。十一枝鲜红的玫瑰花安静地躺在桌子上与我无语静默。
旁边的一对情侣看了一下我这里,继续窃窃丝语。或许他们都在笑:又一个妇人之仁的傻瓜,这城市,随处可见的卖花孩子,你能帮他们买得了多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