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童年,冬瓜总是不屑一顾:你,有童年么?
在他狭隘的印象里,他始终认为只有乡下孩子才有无拘无束的童年,而我们这些住在小城镇的“贵气崽崽”自然是享受不到那种野趣的。
我怎么会没有童年?我的童年,吃野菜,摘野果,一样都没有落下过------虽然没有冬瓜的童年那样多姿多彩,但我的童年比起小鼠弟来,自然是快乐很多,不至于像他到了三岁半在夜空里因着几只洋火洛洛(萤火虫)而兴奋得吓吓叫。
大自然,给予我们的,不管是乡下孩子还是城里孩子都是一样的恩赐,即便条件有限,尽可能的还是会带着孩子去亲近泥土的芬芳,更憧憬着今后能有一小块地,种些蔬果,养点鸡鸭,挖个池塘,有荷叶之田田,有鱼戏之连连。希望籍着自己所有的能力,给小鼠弟也打造一个如我幼时一样的童年,享受应有的童趣。
吃出来的春天
村头,有棵硕大的洋槐树,到了春天,枝稠叶茂,一阵阵的阴雨过后,突然的某一天便以盖天铺地之势开满了雪白的花瓣。洋槐花开,不是一朵,两朵,而是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开了一树,远远望去,光见雪白树冠,总让人怀疑是否昨夜下了铺雪。
洋槐花是可以吃的,白白的槐花用竹竿一枝桠一枝桠的打下来,去掉花瓣,只吃花蕊,清香清甜。每每到了槐花飘香的时候,清早,许多孩子就都扛着竹竿围着打槐花。
我和哥哥相差一岁多,打小,人家就叫他“假妹子家”,而我,则是“假伢子家”。大人们曾经不止多次的开我们的玩笑,说我们俩个生错了,如果对调下,那就完美了。我的哥哥性情温顺,打了槐花下来,总被其他孩子将他推开,不给他去捡槐花,我见人家推我哥哥,不干了。像只老虎一样冲上去,一头将人家顶个四脚朝天。人家兄妹一起涌上来:你想做么噶?按母亲的说法,当时我是毫不胆怯,雄赳赳气昂昂的说:做么噶?你们欺负我的哥哥!!!幼时的我和哥哥长得一般高大,剪着一样的男孩子发式。许是看我凶狠兼牛高马大的,那些孩子只是嚷嚷就散去了。路人见到,回去告诉母亲,大抵是褒奖吧,说我会悍护自家人,所以这事我都忘了,母亲却记得,一旦现在和哥哥有争执闹意见,母亲总是拿出来说事。
能吃的花草很多,还有一种叫映山红的。也是一样的吃法,但不能多吃。映山红是种非常美丽艳丽的花朵,为了让它的花期更长,可以将花瓣直接浸泡在水中,几天过后,花瓣褪去了颜色,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黏糊,随着水波的荡漾微微颤动,似乎依旧活着。
最常玩的,是“打碗花”,属于蔷薇科植物,长在荆棘里面,或粉或白的颜色,柔弱娇怯,我见犹怜。在田间,路旁,溪边,一簇簇,一丛丛。我们只摘花朵,不要茎梗,另去毛竹丛里掐了嫩细竹枝,抽掉嫩芽,将打碗花间隙的插了上去,扮成“竹子开花”去迷惑同学。
那时候,贪嘴的我们还喜欢从荆棘丛里挑选最嫩最拔尖的顶上嫩刺,剥了皮,一嚼,清甜清甜的。想来看到刺苔能吃,如今的孩子应该是觉着匪夷所思的了。
映山红开的时候,田埂,路边就开满了这种黄色的小花,茎叶是这种灰白绿,还有细细的小绒毛。我们那叫鼠力花,趁着嫩且新鲜,一般都会摘了洗干净,然后捣烂和着糯米白糖一起做成粑粑。老早还在蒸的时候,那种沁人心脾的清香馋得我们一个个像小猫在抓胃一样,守着蒸笼不肯散去。
我的母亲,惦记着外出工作的我无法年年春天回家赶上好光景能吃上这粑粑,于是春天就去扯了,然后晒干,留着我回来的时为我做吃的,结果等到夏天我回家了,她急忙拿出收捡的干花:看,这还有好吃的呢。然后晒到阳台上。不料外出归来,原来当天风大,竟然将她辛苦收藏了半年的干货全部给吹跑了,所剩无几。她很是可惜,满脸的歉意:唉,我不该出门啊,要看着它才行。
我倒释然:没关系啊,今年吃不成,还有明年嘛,明年你给我留着,等我回来吃。
想吃这粑粑,不是为了吃,而是母亲因为我常年累月在外,总遗憾不能好好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有点好吃的就收捡起来让我回来吃个够。如果回家不肯吃,她自然失望,所以每次回家,我都是翻箱倒柜:姆妈,还有春笋干么?还有腌菜干么?还有浆酸菜么?还有。。。。。。
我的母亲,总是欢快异常:有啊,有啊,你想吃的,全都有!
大的春笋,我们都是飞水过后,直接晒干成为笋干。要吃的时候,浸泡一天一夜,然后撕成小条,再细细切末炒肉或者是炖肉,都是鲜美异常的。
至于小的笔杆笋,趁着新鲜,切成末,煎鸡蛋,或者和着腌菜碎一起炒,都是无上的美味。倘若再有心,则将它整条飞水,晒干,等到想吃的时候拿出来一泡,几乎又恢复了它水嫩的原貌。现在科技进步了,储存食物的东西也越来越方便,而我的母亲都是飞水后直接去找小店用真空包装,给我们准备着,回家吃或者带走吃,总是相宜。
旁边那枝头弯曲的是蕨菜,老家最常吃的菜式是:蕨菜炒腊肉。蕨菜在老家据说是最刮肚板油的,单独吃,都是伴着剁辣椒吵,总嫌着寡味。只有跟着老肥肉或者老腊肉炒,油水才够。吃一口蕨菜,吃一口肉,港不完的心满意足。现在家里人吃菜讲究了,蕨菜都是飞水后,不用刀切,用手掰成一段段,然后再撕成一条条,一缕缕。我的母亲,总是不厌其烦的这样耗时耗力的去做,就为着这样的吃法才原汁原味,比刀切的好吃。
蕨菜富含淀粉和粗纤维,有不辞辛苦的人们会去山上挖蕨根,然后清洗干净后放在特质的木桶里舂烂,而木桶下面则开了个小口,用竹筒接了出去,一边舂,一边流出白色的汁水,等到汁水收集差不多了,又过滤,沉淀,最后取得的粉末或者晒干或者熬煮或者油炸,再或者,做成蕨粑粉,比藕粉还要清香细腻诱人啊。这次回家,我在威溪大坝吃的蕨粑粑,一大盘子几乎都是被我消灭光光的。
接着要说的是香椿芽了。
这物件类似榴莲,有人喜欢有人愁。喜欢的人为之疯狂,不喜欢的人,则嗤之以鼻。最开始,我是不吃这玩意的,嫌它太臭,味道太冲。有次母亲用干辣椒炝锅,然后将香椿芽切得碎碎的和着蛋液煎得两面酥黄,异香扑鼻,吸引我连吃了三碗饭。从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爱上了这小玩意。
还是读小学的时候,跑去就住在校门口的同学向娟家喝水,她从柜子底下搬出奶奶做的酸坛子,从里面夹了几颗香椿芽,一口下去,又脆,又香,还有点小小的辛辣,笔墨形容不出的丰富口感。
罢,罢,自己去做吧。
洋槐花映山红刺花鼠麴花鼠牛花粑粑香椿蕨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