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街
文/王忠义
家乡蔡家塘有条老街。说是街,其实很小很小,宽不过两米多,长也就一公里左右的样子,其中一半还只能称其为半边街。街的路面砌的全是卵石,年代久远了,石头被踩得光滑发亮。穿着木屐走在街上,响起一串串响亮的嗒嗒声。
小小的老街,如一幅年代久远的水墨画,刻在脑海,印在心田……
老街两边,木屋挨着木屋,堂屋对着堂屋。这边人家说话,那边人家听得真真切切。对面人家用餐,这边人家闻得到菜肴的香味。寒冬腊月,大家坐在各自堂屋的火柜里,男人吧嗒吧嗒抽烟,女人低着头纳鞋底缝补衣裤。大热天,男男女女,一个一条小矮凳、一把老蒲扇,坐在自家堂屋门前,一边使劲摇扇,一边跟对面家的聊油盐酱醋、家长里短,直到热气退去、一个个哈欠连天,方才吱吱地关上自家木板门。
老街是旧时城步长甸、江口、白沙等地人往返武冈的必经之地,常年人来客往。不时有马帮客经过,笃笃的马蹄声中,夹着叮叮当当的驼铃声,吸引着我们一众孩童从家里跑出来,跟了一程又一程。
老街的中心地段最为繁华,供销社、理发店、诊所、伙铺、铁匠铺等一应店铺,多坐落于此。
供销社远没有现如今的商店物品丰富,倒也能满足当时大多人家的需求。帮家里买食盐、煤油、火柴,自己买铅笔、橡皮、作业本,少小的我们成了供销社里常来常往的顾客。进到店里,买一两颗纸包糖或高级糖吃,是我们童年时代最甜蜜最美好的享受。
理发店是人们时常光顾的地方。老店主手艺最好,剪头发的人都愿意候着他。店主有四个儿子,老大耳有点聋,老三是哑巴,他们俩都跟着父亲做手艺。记忆里,老大的手艺好像差些火候,他用剃刀剃鬓角的时候一般下手有点重,让你感觉生痛,不由得身子一颤。
铁匠铺里红红的炉火、年轻学徒手拉风箱的得瑟神态、光着膀子抡起铁锤师傅一锤徒儿一锤的锻铁炼钢,常令我们男孩儿看得着迷。偷偷地将家里的烂铜废铁拿到铁匠铺里,换取三两枚小小的硬币,再到供销社里买几颗糖果,是再开心不过的事。
伙铺里落脚的,大多是过往的城步人,有的是挑着大纸去武冈城里,有的是在武冈城里办完事没赶上回家的末班船只。也有外来的商客,印象最深的是砂罐客,晚上歇息在伙铺里,白天挑一担砂罐和火箱砵到各个院子里叫卖。
最不愿去的地方无疑是诊所了。但少时的我体质羸弱,隔不了多长日子就会咳嗽、发烧,再不愿去,父母背着你或拽着你,也由不得你。到了诊所,一番望闻问切,最后总少不了要往屁股上扎一针,痛得你嗷嗷叫。
离自家院子不远的街边,有一个戏台,戏台下是宽广的坪地。公社的电影放映队一年要在这里放映好几场电影,大队宣传队也经常在这里搞演出。每每这时候,家家户户早早喂过猪,将鸡鸭鹅赶进笼子里,准备着去享受享受艰辛劳作后难得的欢愉时刻。扛着长凳到坪地里占个好位置,成了少小的我们乐于完成的差事。逢上外来的杂耍,坪地里里三层外三层,惊叹声、欢笑声时起时伏,看得我们一个个傻愣愣的,忘了写作业,忘了稍前时候挨父亲棍子敲打的疼痛……
也见过不知多少次游街的情形。先是大队开批斗大会,大会结束后,被批斗人头戴喇叭高帽、胸前挂一块硬纸板牌子,牌子上写有“打倒牛鬼蛇形”、或“打倒地富反坏右”等字样,在革命干部和群众的口号声中,从批斗会台上被揪下来,开始游街。戴帽、挂牌的游街人,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走,谁也不敢乱说乱动,有时走在前面的那个还要提面小锣,边走边敲,引起更多群众驻足观望。
至于谁家老人过世,出殡的那一天,送葬的人群在哀婉的民乐和锣鼓、鞭炮声中,跟着灵柩,在老街缓缓穿行一回,已成了家乡不可更改的习俗。
岁月流逝,昔日老街楼房兀立,石头路早成水泥道,一代代老街后来人与时俱进,用勤劳和智慧不断创造生活的幸福与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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