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刺《邵阳晚报》（2020年12月29日）

老虎刺《邵阳晚报》（2020年12月29日）

林日新

      老家的别墅修好后，儿子说要从城里运两盆盆景回来，我很高兴。谁知从车上搬下来一看：原来是两盆老虎刺。一根光溜溜的树杆，支撑着一个圆形树冠，每一张叶子伸展着锐刺，张牙舞爪。一见我便全身泛起了鸡皮疙瘩，说不出的难受……

      小时候，我比较顽皮，常与小伙伴们穿梭在空旷的田野和屋后的山林中：躲猫猫、摘野果、掏鸟窝……没少尝过老虎刺的厉害。那时，乡亲们在鱼塘、果园的四周栽种老虎刺防贼，田塍上也放任老虎刺生长，山林里更是长满了老虎刺，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或成一堵绿墙或成一丛刺堆，令人望而生畏，令鸟兽退避三舍。由是，老虎刺还有多个别名：蛇不过、倒刨牛、母猪刺、鸟不宿、老鼠怕。顾名思义，老虎刺确实是特厉害的了。

       大概是六岁时，我随着父亲从长有老虎刺的田埂上走过，因为个子矮，小跑时手甩得老高，一不留神右手的小手指和无名指就同时中彩，立即渗出两点血包，痛得我哇哇大哭。父亲赶紧停下脚步，蹲下来，捧起我的右手，把两个伤指放进嘴里吮吸了几下，我的伤痛一下似乎减轻了。父亲吐出一口血水后，说：“这是老虎刺，伤人很厉害的，你走路要小心。”我带着哭腔说：“哪天，我来把它们砍了，刺人太痛了。”父亲微笑着说：“不用你砍，我现在就先掐了它的头，给你报仇——来，尝尝它。”我不肯张嘴，心有余悸。父亲往自己口里塞了几根绛红的嫩芽，咀嚼得津津有味，似乎在吃糖果一样。我受到鼓舞，摘了一根，缓缓地放进口里，谁知仅咀嚼一下，我便“哇”地吐了出来。父亲阻止不及，说：“先苦后甜的。”我摇摇头：“我才不吃呢，苦死人了。”话音才落，口里竟然泛起了甜意，这才知父亲说的不假。

      冬天熏腊肉时老虎刺能派上用场。乡亲们常把长条的腊肉吊在火塘上空，担心老鼠沿着横杆和吊绳去咬肉，就砍一些老虎刺放在横杆的两端——这也许就是“老鼠怕”的别名由来吧。

       此外，老虎刺主要用途就是做柴火。干枯的老虎刺因为木质硬，叶片厚，一旦塞入大火熊熊的火塘里，马上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放鞭炮，颇具喜感。

      近年来，被农村人长期嫌弃的老虎刺时来运转，城市公园竟把它做为观赏植物来培植，不少单位的大门旁还有它的盆景。大大的树冠上结着圆圆的小果子，一束束一串串的，秋天果实变红，绿树红果，相映成趣，直到寒冬仍不凋谢。特别是在下雪的天气，白雪覆盖的老虎刺，红色果实若隐若现，简直美极了。老虎刺除了观赏外，其实还有很多的价值。据医书记载老虎刺的叶子、树皮、果实都可以入药，其中叶子入药能治肺结核，果实入药可以治疗慢性腹泻以及筋骨疼痛，树皮更是滋补的药。怪不得文明的城市人竟称之为“圣诞树”或“发财树”。

       这次，从小就在城市生活的儿子赶时尚，竟然花了两千元买了两盆回来。我心痛这笔巨款——明明乡下有的是老虎刺，若想用它来装扮屋场，只需花点力气从后山挖几棵回家就是了，何必舍近求远浪费金钱和精力呢？儿子说：“你又不早说。亏我通过朋友多方打听了才买到呢。”

       我默然了。如今社会上这种事太多了，怪不得儿子，毕竟他太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