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妹巧烹血浆鹅

      （民间传说）
       文/黄三丛
      云山脚下有条小河叫赧江，赧江的臂弯里抱着个村庄叫都梁村。都梁村环境优美，山上万木拥翠，田畴阡陌纵横，河港水草丰茂，常年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尤其盛产铜鹅。都梁村的鹅体态高昂，颈长而呈弯弓形，无论走路还是在水中游玩，总是昂首挺胸，威猛雄壮；喙和额上的瘤呈黄铜色，口与足蹼呈赤铜色；叫声响亮如铜锣，所以大家把这种鹅叫铜鹅；更兼肉质上乘，皮薄肉嫩，皮下脂肪少，几乎全是暗红色的精致瘦肉，如牛肉般滋润，却又远比牛肉细嫩和松软，深受美食家的青睐。一方山水养一方人物，都梁村的兰妹心灵手巧，是养鹅的能手。经兰妹精心培育出来的铜鹅，因精粗饲料搭配得当，勤放牧，细照料，又与众不同，一只只油光水滑，体态健美，叫起来声如铜钟，昂扬激越，连云山中的游人都能听到。
      兰妹还因烹制得一手风味独特的血浆鹅而芳名远扬。
      兰妹烹制血浆鹅，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话说明朝嘉靖年间，春夏之交的一天，艳阳当空，和风轻拂，云山风光无限，山间绿树红花，涧水潺潺，百鸟啾啁；山腰紫烟出岫，袅娜升腾；杏坞藏春中的胜力寺香烟缭绕，钟鼓齐鸣，佛号声声，香客如织，游人络绎不绝。名山福地如此美景和人气，也激起王孙公子游兴大发，游人队伍中就有一位乔装打扮的王爷，头戴红顶子黑缎瓜皮帽，身穿绿袍马褂，脚蹬步云靴，由兩个贴身随从陪同，在山上徜徉驻足，尽情游赏。这王爷不是别人，却是统治武冈州的藩王，朱元璋的第十八子朱楩的元孙靖王彦汰。
      这彦汰和仆人忘情山水之余，不觉已是中午时分，肚中饥饿，却未曾带得干粮。这时，忽然从山脚下传来一声声“嘎——嗡”的铜鹅欢叫声。这叫声更勾起靖王食欲，恨不得立即吃上那鲜美的鹅肉，以解饥渴，消除疲乏。他立即吩咐随从前面带路，下山去村子里打中火。
      刚走到村子东头，彦汰就被眼前一幅质朴的画面吸引住了：只见宽阔的池塘里，一群洁白的铜鹅在曲项向天歌，红掌拨清波，纷纷朝岸边游；塘基上，一位二八佳丽的村姑，身穿紫花掩襟衣，胸前系一条绣花围裙，在蓝花头巾的映衬下，人面桃花；她正掖着个筲箕，亮开清脆的甜桑子，召唤着鹅们上岸进食。如此一幅天然去雕饰的村姑饲鹅图，让彦汰大开眼界，不由心旌摇动，一时竟忘记了王爷身份，也忘了饥饿和疲乏，呆呆地定格在那里。那随从见王爷一幅馋猫见了鱼腥的饿相，明白了什么，不由挤眉弄眼窃笑着，为主子打着歪主意。
      这喂鹅的姑娘正是兰妹。她猛一抬头，见对岸几个花花公子打扮的人正朝自己偷窥、窃笑，不觉羞涩得粉嫩的脸上飞起红霞，连忙把筲箕里的饲料撒在地上，快步走进池塘边的自家屋里，心里像揣着个兔子还在蹦蹦直跳哩。
      兰妹正在慌神，彦汰和随从兀自撞进屋来，嬉皮笑脸的向她讨茶喝，那一双不安分的眼睛不时在她身上溜睃：姑娘胸前被遮掩着的两个似熟未熟的柿子，隐约透出几分魅力；清秀的脸颊上那对深深的酒窝里似漾着迷人的春波，那双清澈的眼睛如湛蓝的湖水楚楚动人，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彦汰本是纨绔子弟，怎经得住少女秀色可餐娇容的诱惑，早已垂涎欲滴。
      兰妹被那花花公子看得羞涩难当，却也不好发作，更不敢丝毫怯弱。她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越胆怯越要受欺侮，于是强自镇定下来，笑脸相迎，有礼有节地抹桌摆凳，让座筛茶。
      彦汰见兰妹如此温润，举止大方，更加浑身酥软，恨不得立即将姑娘拥在怀里欢娱一番，于是挑逗道：“姑娘灿若天仙，可惜生在山野荒村”。两个随从也帮腔凑趣，插科打诨：“是啊，要让我家公子金屋藏娇，保你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
      兰妹一再按压住心头的慌乱和厌恶，一面与他们周旋，一面想着脱身的主意。忽然灵机一动，给那主子模样的人杯中续茶水时，顺便问道：“三位客官是从云山游玩下山，还没吃中饭吧？若是不嫌弃，小女子愿意为诸位效劳，粗茶淡饭，聊解饥渴，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彦汰见姑娘端庄大方，荤素不吃，不便过分造次；而他原本就是来打中火的，一经提起，肚子咕咕叫起来，于是顺水推舟，说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偏是那两个奴才肚里还在泛着坏水，随从甲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炫耀着说：“我家公子要吃新鲜鹅肉，你若烹煮得合公子的胃口，这银子全是你的了。”那锭银子足可以买下十只铜鹅哩。随从乙再放上一锭，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公子肚子饿了，限你一在炷香工夫之内烹制好，这兩锭银子全归姑娘你了。”说着就从神龛上抽一支香点燃，插在香炉上。
      兰妹一心只想摆脱纠缠，试探着问彦汰：“此话当真？”
彦汰想，一炷香工夫充其量半个时辰，手脚再快也舞弄不出一席现宰现吃的鹅肉宴来，到那时，姑娘岂不成了手中的玩物？于是心花怒放，满口答应：“一言为定！”
      随从甲问：“要是延误了时间怎么赔偿？”
      兰妹一时迟疑。奴才乙阴阳怪气地笑道：“误了工夫也没关系咯，你就陪我家公子喝个交杯酒，做一次新娘子吧。”彦汰和两个奴才流里流气笑得放肆。
      这边兰妹顾不上羞辱，牙一咬，扎袖捋腿，从池塘里唤上一只鹅，下厨房操办起来。她手脚麻利划算好，生火烧水的空档，把鹅宰了，让鹅血流进绊上盐和水的碗里。接着一边往灶里添柴禾，一边就着鹅的干身子褪毛。当粗毛褪得差不多了，水也开了，于是倒水烫鹅……可是，无论她怎样争分夺秒，一炷烟工夫究竟太短，当那炷香快要燃完一半时，烫过的鹅身上又黑又细的毛茬还密密麻麻，捏也捏不完，照这个速度下去，非延误时间不可。兰妹心急如焚，顾不得许多，把鹅身子洗干净，就开膛破肚，肢解切剁起来。不一阵工夫，连同辣椒片、姜片、蒜泥、葱末等佐料都准备好了。兰妹刻不容缓地生火、架锅，烈火烹油，倒进原料，勤炒快翻。那锅里的肉块眼看由红变白，渐渐熟透，香气扑鼻，诱人胃口。可是肉块上的毛茬经高温一炒，一根根刺眼地竖立着，看着那埋汰的样子，难以下咽，说不定那些花花公子会借机发难。正愁绪不展，兰妹一眼看到桌上那碗快要凝结的鹅血，不由眼前一亮，先把辣椒等一应佐料下到锅里，接着豁出去地顺势操起那碗鹅血倒进去，赶紧用锅铲熬压、翻炒。那些血浆均匀地粘附在肉块上，由红色变成酱色，上面的毛茬不再碍眼，不仔细瞧，很难发现。兰妹悬着的心放下了，火候一到，立即把菜肴出锅装盘，端上餐桌，一看那炷清香，刚好燃完，最后一缕烟丝飘散在食欲大振的彦汰们的欢呼惊叹中。
      也许真的饿了，也许是兰妹的烹调手艺出色，也许二者兼而有之，彦汰第一次品尝着这别出心裁的血浆鹅，只觉得香脆鲜嫩，脍炙人口，油而不腻，如甘如饴，比平常烹制的青椒鹅肉之类，分外爽滑糯润，口感极佳。直吃得他欢心惬意，连夸这是他尝到的天下第一美味佳肴。
      兰妹巧烹血浆鹅，因祸得福，靖王彦汰不仅不好再对她非礼，还要重赏，除了摆在桌上的那兩锭银子，另外加码。只是兰妹不卑不亢，谢绝了赏赐，只按行情收取了伙食费。兰妹的人品感动了靖王，回到王府以后，还不时请她进王府烹制血浆鹅。他又向朝廷力荐武冈铜鹅为世之名鹅，而武冈血浆鹅是上乘美食。明皇朝随即下诏，着武冈州每年选择一批优质铜鹅进贡。都梁村兰妹养的铜鹅自然是进贡的首选。
自此，武冈铜鹅名声大振，兰妹烹制血浆鹅的技艺也传遍千家万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