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姨母文
邓星汉
公元二零二二年古六月初二日，有不孝外甥星汉、立佳、益民，外甥女小英、小菊、伟菊、小满等，遵父母面命，携合家儿孙，怀天塌地陷之悲、摧肝裂胆之痛，谨备三牲酒钵、时馐香楮不典凡贡之仪，痛祭于新逝姨母邓府李氏讳暑梅老孺人之灵前，而泪以文曰：呜呼！姨母生于公元一九四二年古六月初六日寅时，殁于公元二零二二年古五月二十七日丑时，享寿八十春秋。人知阎王无情，而盼苍天公允，然，又几见苍天公道哉？姨母臻耄耋之寿，期颐可待，却是天不假年，阎王逼命，其时离八十华诞仅隔九日竟命归黄泉。一门子孙，正忙备寿宴，汉亦为吾姨喜作贺诗，尾联云：“喜看莱衣加衮绣，九如天保茂萱堂。”岂料噩耗突至，礼服换做麻衣，大喜顿成巨悲。此等惊变，是如遭五雷轰顶，心内俱焚。呜呼！吾姨生不逢时，虽祖上恩华，一门书香，然而，待姨临世，国难深重，家道衰落。姨五岁时，不幸卒父。此后与弱母幼姐相依为命，忍饥挨饿，种地锄禾，劳作不休，艰难备历，摧折作磨，千辛万苦，不忍卒书。穷且弥坚，不坠青云，发愤图强，日耕夜读，坚毅顽强，自立成人。淑气慈怀，柔中有刚，才艺卓然，高雅端庄。为妻子，相姨父而温良，风雨同舟，勉力养育，相亲相惜。为母亲，哺儿子以心血，夜以继日，爱海情天，恩重如山。为祖母，育才俊济严慈，疼爱有加，育盼有方，郁梓苍松。为亲邻，布仁义而和睦，曰善曰友，济物利人，范垂乡邦。为人师，奉终生于乡村，启智发蒙，甘为蜡炬，桃李芬芳。今则欲言，只有两端。一则盛德，一则博爱。追思吾姨之辛酸艰苦、仁爱才情、懿德功业、笔难缕述，言难尽意。谨以荦荦大者，约略记之。呜呼！吾姨是观音再世，具大慈大悲之菩萨心肠，济世利人，善良慈祥。待我七姊妹，视如己出，舐犊情深，惠恩比子，慈爱有加，个个看成掌上明珠，都从襁褓中抱养长大。汉三岁，姨母正二九年华，求学于武冈五中，因怜爱汉娃脸稚嫩、齿牙伶俐，遂带汉去学校玩耍一月有余，学时抱于膝盖，睡时搂入怀中，食时将己所分三两米饭先让汉饱肚后再食残余。汉五岁入学乌鸦井，其时，姨母从教于段家坳复式教学班，刚与姨父成婚，暂无生养，姨母怜汉幼小路远，不堪往返，就让汉来家中寄住。姨母待汉胜于亲儿，牵手出进，不离左右，寒宵掖被，炎日搧凉，保吾温饱，管吾学业，教吾劳动，又让村中少儿带吾同去放牛砍柴、游戏玩水，饱尝童年乐趣。遂使吾认识众多叔伯婶娘，结识无数兄长好友。以致人问吾家在何地？吾曰：段家坳也，家母何人？我曰：姨母也。吾今日来此，一草一木，仍感亲切，旧友故知，载言载欢。大弟佳，姨母爱其聪慧俊发；小弟民，姨母爱其活泼开朗、能歌能舞。岁在癸丑，赤日炎炎，佳、民二弟在姨母屋后山塘游泳嬉戏后，突然虚脱晕倒，幸被姨母发现，救出水面，急忙唤来村中赤脚医生施以单方救治，才挽回生命。佳和民常念姨母深恩，图报万一。佳曰：姨母者，准娘也。吾曰：姨母者，恩妈也。然，书典无载。人曰：不妥。吾与佳弟同回曰：典无？吾今始创也！何如？妹小菊、伟菊、小满三人，或勤奋踏实、热爱写作，或聪明伶俐，身怀才艺，姨母都爱如珍宝。少小时候，吾等兄弟姊妹，一逢假日就来姨母家蒙爱受泽。口说是看望姨父姨母，实则是想着姨母的关怀爱怜和美食佳肴。每当吾等到来，姨母就倾其家珍招待。而当吾等围席而坐，挥箸狂食时，姨母却不吃不喝，喜笑眉开地坐在一边，把吾等一个个反复端详。吾等多次请姨母也入席进餐，姨母不语。良久，姨母慈祥而又深情地感概：“我饱了。我看着你们胜如吃了人参燕窝。无论何时何地，我一看到你们心里就高兴。”呜呼！姨母未生女儿，心心念念想将小英作为亲生女儿，以致大妹小英独得宠爱，蒙受恩泽最厚。小英参加工作后，姨母又一直将其留在身边，言传身教、耳提面命。而后又为其操婚嫁之劳，担育子之责，解求人之难。不是生母胜似生母矣！姨母离世这天晚上，汉与小英去看望姨母，此时，姨母神志清醒，能听到他人说话，但言语已含糊不清。吾唤姨母時，姨母睁开眼看着我，极力与吾说话，然而，吾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吾猜她是在吩咐吾为她料理好后事。吾俯下身子，贴近她的脸对她说：“姨娘，吾知道您要对我说什么，我懂您心思。您的事，吾一定要给您办好，一定会让您满意的。您安静休息吧。”吾说完后，姨母就安静下来了，不再说话。吾与小英守于床头至半夜时，因未见姨母的病情有什么异常，也因家里还有年届九十的父母需要照顾，则心存侥幸，祝愿姨母今晚能平安度过，我用手在姨母的脸上抚摸了又抚摸后就向姨母告别回家。然，当小英去向姨母告别时，姨母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不放。我知道，姨母是把小英当作亲生女儿的。世人有传，临终时，有女儿在身边的人才是有福分的，姨娘是要小英留下来陪伴她走完最后的旅程啊。吾心里有了这种感应，就让小英留了下来。谁知，吾心里的感应竟然就真的成了事实。就在吾 回到家里不久的时候，敬爱的姨母就与世长辞了。噩耗传来，汉只觉天崩地裂，撕心裂肺。想起姨母的无声托付，汉悲情翻涌，挥泪疾书，拟成挽联两副，概述姨母生平，痛陈吾辈哀思。姨母在生偏宠汉能识字作文，汉今日已肝肠寸断，文思枯竭。聊以拙联概姨母生平，怀姨母懿德，吊姨母功绩，舒终天之痛恨。敬爱的姨母，其意可达焉？其意不可达焉？姨母有灵，幸鉴愚忱。呜呼！痛哉吾姨，苦尽甘来，欣逢盛世，四世同堂，一门兰桂，繁茂芬芳。讵料苍天不公，山崩地裂，姨母魂归九天，音容杳茫，吾等与姨，再会无期，寸草春晖，未报万一，沉沉哀恨，摧肝断肠。是汉等德薄寡仁，不自殒命，祸及姨母。吾若知姨母必不能躲过劫难，吾何若不守护到终夜哉！痛念至此，百身莫赎。痛莫痛于家难，悲莫悲于亲丧，苦莫苦于哀子。天胡不吊，夺我慈姨。竟使吾辈悲痛哀苦，至于极矣！呜呼！人盼父母成神仙，谁见神仙在人间？悲声难挽流云住，纸幡向野随风飞。往日来时蒙厚德，今朝遥望鹤驾归。天是今夜黑，痛从日后深。再不见慈姨拿教鞭，再不见慈姨穿针线，再不见慈姨笑在子孙间，再不见慈姨唤吾小名心里甜。天涯望断把姨寻，泪沾衣襟寄白云。慈爱顿失，母仪流芳。遵俗堂祭，哀思难寄。唯求姨母，九泉安息。慈霞映后，绵绵瓜迭。虔备奠酒陈堂上，姨母有灵来格尝。
注：姨母仙逝，吾扶柩奉安。然，姨母慈容，间或梦萦，惊梦初醒，恍惚见姨母身临床前，长此复现。吾知是祭文未刊出告众，与舅父有别，姨母英灵不安。汉今得空闲，遂用心修改，交人网刊发，以慰姨母英灵，从此天堂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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