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爱情

这是一个偏僻、幽静的小山村，小山村相对闭塞，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
       此时，正是冬春休耕期间。站在山坡上，一望无际的梯田开满金光灿灿的油菜花，梯田层次有形，油菜花仿佛镶嵌在梯田上，凹凸有致，美如一幅立体画卷。一幢低矮的土坯小平房，就坐落在这个山坡之上。平房的主人是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妇女。早年丧夫，带着三个儿女独自过活。大女儿娟子初中毕业便远走深圳打工挣钱，帮着女人支撑着这个贫寒、简陋的家。
       春节了，娟子第一次从深圳回到了家里。脱去了寒酸的衣装，修剪了老土的发型，整个人焕然一新，内向的她似乎也变得善谈了。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繁华都市的精彩和新奇玩意儿，同村没有出过远门的兄弟姐妹，对娟子所说得一脸向往。
      特别是讲到大海时，娟子说大海大得一眼望不到边儿，波涛拍岸，可好看了。
      弟弟指向远处问：“比那片油菜花还要大吗？”
   “那当然啦！比它大十倍、一百倍。”娟子回答得干脆利索。只有跟家人在一起时，打工的辛酸才能有所缓解；也只有她所知道的这些，才能让自己在乏味的流水线上干劲十足。
      娟子今年刚好十八。人说十八的姑娘一朵花，这娟子是美人坯子，只是家里穷，没有打扮。现在在外打了一段时间工，打扮让娟子落得楚楚动人，人见人爱。
      其实，娟子在村子里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在娟子去深圳打工前，曾和那个叫憨牛的帅小伙商量过，两人一起闯荡深圳，为美好的明天打拼。可是憨牛有一个久病在床的老娘，走不开身，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娟子在深圳打工的这些日子。憨牛可不少照料娟子的老娘和弟弟妹妹，没事帮担个水、砍个柴、碾个米什么。娟子娘对他可喜欢了，碰到人就说：“真是个好伢子，等娟子回来就把这亲定下来。”
      这次娟子回来，憨牛来过好多回了。总想和自己心爱的恋人说说话，道一下离别想思之苦。娟子他娘也多次和娟子唠叨憨牛的好，好多次提到和憨牛的婚事。可都被娟子一口回绝了，此时的娟子，不再是以前的娟子了。
      在娟子得空的时候。常常凝神遥望那一片黄灿烂的油菜花，梦想着自己头戴油菜花环的情景，痴迷、陶醉、犹如梦境，甚至梦想着和从深圳带回来的有钱男朋友一起在油菜花地里拍照。一脸娇羞地，变换着姿势，让一旁的男友尽情拍照。这个时候，如果没有姐妹们的叫唤，她能这样不吃不喝地遐想一整天。可是现在，娟子凝望油菜花的眼睛有些游离，甚至找不到一丝的欣喜和快乐，自己和憨牛还能一起吗？那个曾让她思念的情哥和城里的公子哥比，差别总那么大呢？自己再一次约他一起出外打工，可他还是不从？
        这一切憨牛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久病在床的老娘不能不管啊，憨牛再一次留在了老娘的身边。
        春节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娟子打点行李，在女人的千叮万嘱下，再次踏上了开往深圳的大巴。送行的弟弟妹妹不舍地哭成了泪人。
        憨牛没有去送娟子。他怕自己伤感，他怕这离别的忧伤会改变他照料老娘的决定。他羡慕，羡慕娟子可以走出山村，见识外面与众不同的世界，还可以去看大海，只可惜，造化弄人，他没有这样的机会。他一脸失落地凝神遥望那一片黄灿烂的油菜花，他觉得委屈、难过，甚至觉得那片油菜花欺骗了自己。他觉得他的人生应该尝遍人间所有，这是男儿应有的志向。可是，他连比油菜花还大的大海都没有见过，他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乏味，好无趣。他连和自己的恋人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想到这里，憨牛豆大的泪珠从他眼里洒落出来，一颗颗重重地砸在金黄地油菜花上，像露水、也如雨水。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双抢就要开始了，这是小山村最为繁忙的日子，憨牛更忙了，他要兼顾着自己和娟子两家的农活。他太忙了，忙着收割、耕种，晾晒谷子和稻草。娟子已经捎来了信件，说不能请假，无法回家帮忙。但从邻村人的嘴里得知，此时的娟子正和一位流里流气的小伙子打得火热。
       娟子再次从深圳回到小山村，是在忙完双抢之后的一个傍晚。此时的娟子，身体消瘦，面容憔悴，已经没有了正当花季少女的青春活力。看着昔日健康、活泼的娟子成了这副样子，女人心如刀搅。她一次又一次地逼问，娟子终于歇斯底里地哭诉了在深圳发生的一切。
        原来，娟子被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工友所迷惑，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说尽甜言蜜语，得到娟子后，便对娟子冷眼相待。得知娟子怀孕后，男人竟拂袖而去，从此，杳无音讯。娟子昏倒在流水线上，是工友将她送进医院，孩子没了，几经抢救，娟子才总算捡回一条性命。
       “他说过爱我，会好好待我的，还说会给我幸福。”娟子依然执迷不悟。
        一直流着眼泪的女人这时终于放开嗓门号啕大哭起来。
       也终于要撕裂嗓门似的冲娟子大喊：“造孽啊，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阿爸？你这个死丫头，你叫我们以后怎么做人？他说过，可他做了什么？你还惦记他？”女人边哭边冲过去，一把抓住娟子胸口的衣服，将娟子推向了墙头。可在娟子就要撞击墙头的时候，女人又疯了似的跑过去，一把搂住跌跌撞撞的娟子。母女俩就这样抱头痛哭起来，娟子的弟妹已被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地跟着一起哭嚎起来。
        这一切，站地门外的憨牛全看见，也听见了。但是他也不敢靠近那对母女。他只是静静地守候在一旁，一言不发，一声不吭。憨牛的内心却在翻江倒海。娟子的遭遇仿佛给了他一个警示。爱，并不只是一个字，那些花言巧语，并不代表什么。憨牛忽然觉得自己的爱情观开窍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能做什么，因为他是男人，他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当天晚上，巨大的伤痛，让一对苦命母子和一个钟爱娟子的男人紧紧抱一起。
        爱，本不只是一个字，也不只是花言巧语。只有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愿把你的心事当自己的心事的，才是真正踏实爱你、疼你的人。
        接着便听说，娟子和憨牛结婚的消息。
        又听说，娟子已经不再远走他乡，而是在邻村的一个裁缝店，跟一位年轻的裁缝师傅学做裁缝；憨牛也买了台手扶拖拉机跑运输。
        再后来，小憨牛、小娟子也长大成人了。可是娟子就是不让儿女们出外打工。这不，山那边那一片果园今年挂果了，丰收了。
         那可是小憨牛的杰作，娟子常说：“不打工，也能做事业啊！”
         听说，山那边，有个靓妹看上了小憨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