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爹娘那些暖心事
作者:杨进文(苗族)
父母的爱其实根本无法用语言道尽。如果每一位为人子女者对待自己的父母能够比得上父母对待子女的十分之一用心,那就很难得了。子女孝敬父母,就应深入理解、体会父母在养育自己过程中所耗费的大量精力和血汗以及他们表现出的最真诚、最伟大、最无私的奉献精神,从而怀着回报父母养育之恩的敬爱之心。
严父慈心
曾经在严父的眼里,我好像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人。
父亲年轻时候的旧照
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死活要缠着母亲一道去西岩市赶场,父亲怕我东窜西奔而走失,就找来几根细竹枝拧成一把,将我抽打一顿,我那脸上、脖子上、手背抽出条条印痕,好几天都未消失。
我上小学时的旧照
从那时起,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父亲的形象是严厉的。接下来发生过的几桩小事,印象则更为深刻。我在读小学五年级时,一次,我参加全校命题作文比赛,居然得了个”一等奖",放学归家,我将奖状扬得高高的,并要求母亲把那奖状要贴在显眼的墙壁上,而父亲见了我的"轻浮"举止,不但不高兴,反而骂我:“趾高气扬,定会落后!"。不久,父亲省下自己的半个月烟钱,步行几十公里进城,给我买回一本,我心仪已久的《优秀作文选》,塞进了我的书包里。
1979年,我高考名落孙山,自然而然要与父亲一块"修地球",当时,我心里想,这下我可以轻松自由了,并自信认为,没有喝过多少“墨水"的父亲能干得起的事,我也能干。
可是,当我刚放下返家的行李,父亲则板着脸对我"约法三章":参加民兵训练要当‘“排头兵”;科技兴农要做“示范户”;两个文明建设要挂“光荣牌”。"
父亲对我的"苛刻",当时我确实有点反感,可是,夜间头靠在枕上仔一想,父亲也是为了我好呀!于是我将反感化为前进的动力,决心把学得的文化知识"反馈"到"希望的田野里"。父亲不怜惜给我几块钱的”头钱",叫我到当地邮政局订了一些科技报刊。我理论联系实际,边学边干。
一年之后,在湘桂边界的苗家山寨里,我家便出现了几件令人眼红的事:养猪成本花得少、出栏快;果圆里引进的新品种,果大汁足;稻谷的空壳率少之又少;我军训打靶归来,荣获"射击神枪手"的称号………
其实,父亲在“严”字上,是一个以身作则人,他既严厉又慈善。他老人家的手脚尤为勤快。每年一到秋收过后,农活功夫相对地少了。他就利用晴天,一边放牧(看牛),一边砍柴。他砍回家的柴,依靠着正屋与横屋四周的外墙傍放,每一捆柴整整齐齐的,像“哨兵”似的在“站岗”!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结婚之后,堂客"月子密"(指生育间隔时间不久),一年一个(小孩)的生。二个幼儿的吃喝拉撒开支大,姐弟俩嘻笑争吵“嘈耳朵”,我夫妻俩忙得不可开交。其时,老父亲见我无论是经济上,还是管照”小把戏"难以"招架"得住了。
三十多年前我们一家四口的合影
于是,父亲主动请缨,要帮我们“减负”,他从有限的收入之中,掏钱替小宝贝购买了牛奶粉或“六一”糕,既"饱饥",又增长之类的营养食品。当我的儿子一岁之后,父亲就执意要带着孙子同床共枕,过夜睡觉。一直到1990年严父作古。那年,我儿子5岁。
父亲带孙子的"耐烦心",远远不亚于一位女性。我儿子夜间里睡觉,将刚盖好了的被子,眨眼就被踢开了,而父亲总是不厌其烦地三番五次给其盖护在身上。有时小宝贝半夜三更哭闹着要喝茶水,父亲则立马拉起床头边的电灯开关,亮着灯,用“小孙孙”的专用口杯去装(盛)水。在装水时,父亲十分注重水温,若是水太热,就用嘴使劲地吹凉一些;若是水过凉(冷),就兑热水调匀到温度适中。
我还记得,我儿子3岁半后,老父亲就教其看图识字。父亲还特意从供销合作社购买了一盒粉笔。他一笔一划地用正楷字,书写在堂屋里的木板子壁上,然后,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教孙子识字。只见父亲兴趣盎然。有时领读得摇头晃脑。全然是一副“老先生”的模样!
那时,我见到父亲对孙子“溺爱”的情景,我的心里还犯过嘀咕:“父亲就像是一个两面人,对我就是‘包青天’,而他孙子就是 ‘弥勒佛’!"。如今,我亦当爷爷、做外公了,终于体会到父亲当年那颗慈善心。
养母的“预防针”
我养母至今已离开人世9年了,但是,我念念不忘她老人家曾经赐予我的"预防针"。她是一名老共产党员,人们称之为“老积极分子”。她曾经在村当过村会计、民办教师、妇女主任,一直未生育过。
养母生前的旧照
我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家与养母家在同一个自然村落。我兄弟姐妹加拢来有一“爪”(5个),生母将我送给养母抚养。
我与养母在一起同共生活,一直到她“百年去世”,相处足足有50年时间。
在相处的日子里,我由小孩到少年再到成家立业。我由为人子到为人夫又“升级”到为人父,而如今儿孙满堂了。
今回想起来,在我的人生的历程之中,没有走过“弯路",而且也没有”摔过跤"。虽然生活过得平凡,但留下了能让同伴的羡慕的几个美好片断:7岁胸前系上了鲜艳的红领巾;14岁佩戴上闪闪发光的团徽;22岁面对着中国共产党党旗举起右手庄严宣誓。从那至今,我先后多次被市、县评为“优秀通讯员”“优秀民兵”“优秀生产工作者”“优秀共产党”。
回想起来,这一系列荣誉的获得,离不开养母数次给我心灵注射的“预防针”。
记得我高考落选后,回到湘桂边界的苗寨里,当时养母告诫我:“你虽然被挤下‘独木桥’,可是农村天地广,要想有所作为,全凭自己去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去学坏!”于是,我虚心拜种田“老把式”为师,很快,撑犁扶耙之类的农活我会干;插田收割之类的功夫我奈得何;除虫施肥的技术我把握得住。在辛勤的劳动之下,家里年年丰收有余粮,经济充裕有存款。
一次,我背着行李,准备去县武装部参加民兵集训。其时,养母不声不响地来到我身旁,一边给我整理行装,一边叮嘱我:“在搞训练的时候,如果有牛粪出现在你前面,下令叫你卧倒,你还不卧倒,这就不行。假如是战场,你稍慢一点卧倒,子弹就会把你打翻……”我连声应了一个“是!是!”,她老人家才敢心地笑了。
我到了“男大当婚”的年龄,养母四处托媒为我物色对象,当我定下女朋友时,她又抓住“机遇”,打破尴尬,又给我注了一次“预防针”:“谈恋爱,要规矩,未结婚,莫同居!”一时弄得我满脸通红地点了头。婚前我一直不敢在恋人面前“动手动脚”。
我昔日的旧作
养母知道我有一定的写作能力和技巧,常有文章在报刊上发表。对此,她也隔三差五地给我打预防针:“不要去写‘黄色’之类的东西;不要去写妨碍民族团结的作品;不要去做‘烂秀才’(指负面影响)!”
有时,当我写完一篇新闻稿件之后,养母放下手中活计,还要求我念给她听一听,严格把守“送审关”。结果,我所投寄出的稿件,命中率相当高,且从来出现过报道失实之类的问题。
养母的“预防针”,又如“定海神针”,一直没有失效期。
跟母亲一起送公粮
1997年7月1日,是香港回归祖国的日子。不久,我家就着手“开镰"收割早熟的中稻。
割禾打谷的那天,家人们在田垄里摆开了大干一场的阵势。当一担担黄灿灿的稻谷挑进屋时,年过花甲的老母亲见了喜形于色,用手捧了一些谷子看了一看,粒粒饱满,她笑得合不拢嘴,满脸的皱纹舒展得像一朵美丽的花。
母亲是1964年参入中国共产党组织的,是一位老党员。香港回归那年,她老人家的身子格外的硬朗。7月1日那天凌晨,公鸡刚叫过三遍,她就一骨碌下了床,麻利地做了早餐,吃罢便急忙赶路去参加村党支部组织的“党员集中观看香港回归现场直播”活动。
“七一”那天,经过辛勤劳作后,全家人吃过晚饭,又围坐在一起看电视,这时,母亲以一个老共产党员的名义向全家人发出了“庆回归,送公粮”的倡议。
其时,我为母亲能联系实际爱党、爱国而感到钦佩,我悄悄的将靠坐在身旁的妻子“踩”了一脚,两人异口同声地附和,并一致通过将本年度456公斤国家定购粮一次性交清。
倡议发出后,母亲“老将不减当年勇”带头行动。晒谷场上,她不顾年迈,头顶烈日,手握长柄耙头翻晒谷子。
送粮那天,凊早,母亲就唤我搬来风车。她自封为“验收员”说:“即将交售国家入库的稻谷要由我来‘把关’,咯些要送的公粮要复一次风车才放心!”
于是,我按照母亲的吩咐,挑选上等谷子,用篾制的皮筲箕端上风车。母亲则喜滋滋地用手不快不慢地摇着风车转杆。因为用力过“猛”,弄得一些壮谷“以胀充瘪”,混进“瘪谷”从风车口飞出。
那颗颗金黄、粒粒结实的谷子“跳”进箩筐里,被装入麻袋。母亲一直忙个不停,直到10多个大麻袋被装得满满的,估计重量不少于500公斤时,她才歇息、揩汗,摘下头顶上帕巾,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送公粮当天的热闹场景
吃完早饭后,我请来了开手扶拖拉机的师傅,把公粮装放在拖拉机的车厢里。眼看着车上载着金灿灿的稻谷,带着全家的一片爱国热情朝乡粮站方向驶去,我们的心像喝了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