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记录[六]

绫子说要离开，让我去火车站送行。

秋天的午后，天空中舒展着大片的云彩，被霞光染遍，层层叠叠铺向天际。微微的凉风在身边穿插，拉扯着衣角。那种肆意的感情在四处迸发。

她背对着站口涌动的人流，坐在火车站的阶梯上使劲地抽着烟。那种贪婪和空虚在眼中闪烁。撞击着我的心。

烟云腾腾而起，在空中驻留，最后消散。那么短暂、脆弱。就好似感情。

她说，选择离开，其实就是在逃避自己。她无奈地朝我笑笑。搭拉的头发将双眼深深地掩埋。看不清楚。当感情到了无法挽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无力与困乏。

我站在她的对面，深深地呼吸。

她又静静地点上一支烟，纤长白皙的手指弹掉了烟灰，红红的指甲在空中划出耀眼的光晕。又消失在她长长的披风中。

如果不是因为当初贪婪，也不至于被无情的男人踢走……像现在这样，你还会喜欢吗？她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透过浓密的刘海，击穿了我的心。

我没有说话，僵直在那里，好似排山倒海的风全都涌向我。我不能否认自己曾经爱过眼前这个女孩，至少现在她的生活还牵动着我的心。可是我同样觉得自己的无奈与困乏。

其实我知道不会再有人真心喜欢我……这都是自己的错！她低头使劲地吸了口烟，又抬起头来。曾经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觉得可惜……无法挽留！如果回到那个夜晚，你会向我表白吗？……

我会表白吗？静静的秋风中飘散着酸楚的味道。我躲开她挑衅的目光，转身望着天际的红霞。也许会表白吧？我也说不清楚我心中复杂的感情。

我说，我口袋中只有能给你买几包烟的钱……

转过身，看见她复杂的眼神在闪烁，最后黯淡下去。

天际的红霞渐渐暗淡，浮云消失在视野。无边的黑夜涌来，扑满了双眼。城市的街灯亮了，昏黄的灯光下有人流在流动。黑暗中不时有人走出来，向经过的行人推销东西。又晃进黑暗中。

该走了吧！她站起身来，扔掉手中的烟头，转身向检票处走去。步伐有些颤抖。

坐在候车室里，她既不吸烟也不说话，呆呆地望着站台，混黄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身边是喧闹的人群，三五个一群在谈着什么，不时聒噪的笑声响起。我紧张地望向她，才发现她眼中流下晶莹的泪水，滑过雪白的皮肤，滴进她的胸口。

送她上火车的那一刹那，我说你等我一下。然后跑到火车站的销售处给她买了些水果和饮料，当她接过袋子，就伏在我的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她说，其实你是个好人，只是太诚实、太木讷，不愿意去表达自己的感情。如果能回到当初，我会向你表白……因为我也一直很喜欢你……我会想你的……

她的身影消失在火车的门口就不见了。但还是看到她回头，眼中闪烁着光芒。

我像是一个被人看穿了心事的孩子，瑟瑟地站在站台，直到火车离开，我都没有说出自己心中想说的那句话：其实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可惜我终究没有向她说出口。缓缓离去的火车在我的人生中划下一道惊人的叹号。站在站台，冷冷的风扑着眼帘，才发现自己也在流泪。